说罢他又问:“你不是做了嫔御?你身上有皇帝的味道,应当是混得不错,是什么位份了?”
说起这个来,陆银屏的鼻子就翘得老高。
她端正地坐直了,仰着下巴道:“贵妃,他后宫里最高的那个了。”
那人听后嗤笑:“这么多年过去,你只混了个贵妃?还真是没用。”
陆银屏一听,简直要气炸了。
“你又不是宫里头的人,怎么净说些不中听的话呢!”她怒道,“我三个月前刚进宫,眼下皇子也是我养子,爷俩儿天天粘着我,我离后位就只差那临门一脚了!”
陆银屏大言不惭,而那人却觉得十分好笑。
“你进宫只有三个月,你不知道拓跋渊惦记你多少年,那些年里又做了多少事。”他捋得锁链哗哗响,十分吵闹,“他曾去过瀛州,这事儿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?”
陆银屏一听,对眼前之人的疑惑慢慢扩大。
“你怎么知道他去过瀛州的事儿?”
天子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,这事儿除了熙娘应该没什么人知道。
那人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如平地惊雷,直接炸在她耳边。
“从前的事,朕知道的可比你多。”
「朕」?!
能用这个称呼的,大魏只有一个人
眼前这人,难道是……
陆银屏当即伏地磕头:“儿臣叩拜父皇!”
眼前人
陆银屏循着声音连滚带爬地向前,谄媚地想替他捶腰捶腿,触手却是冰冷锁链。
她赶紧道:“外间都是说您驾崩了,怎么在这个犄角旮旯了?不如同儿臣出去,去魏宫养老。”
“你脑瓜子倒灵光,只是还是太单纯。”太上皇道,“自古便是「王不见王」,我若是回了宫,老二就如坐针毡……你觉得他是个好人?”
陆银屏听他这么说皇帝,心下便有些不大高兴,顿时嘴巴噘得老高。
可想起他暗中能视物,赶紧将表情放松下来,换上一副笑脸讨好道:“可不是呢么!他呀坏透了!心狠手辣,还爱割人的舌头剜人的眼珠子……”
“别装了。”太上皇又道,“我说他一句不好,你脸都耷拉到地上了,看模样你们相处得不错。”
陆银屏悻悻地坐在床边,没再讲话。
太上皇瞧了她几眼,又开口:“你既然是做了他的嫔御,外头的事情我便也能猜到八分。眼下大概是你宠冠六宫,元烈该清理他兄弟的时候。你说老大和老三都好好的,应当是刚却霜回来不久,他还未动手。”
“父皇真乃神人也。”陆银屏伸出大拇指道,“只是有点儿您猜错了
他传信儿告诉我不要担心,他能处理好。我想着不给他添麻烦,便在这儿等着他回来接我。”
太上皇又叹了口气,锁链敲得石床当当响。
“我早说动手,他不愿意,非要捱到现在。”他道,“早点儿狠下心来,也不至于养虎为患。现在就是事成,也要被扒掉一层皮。”
陆银屏听他话里话外全是为天子着想,丝毫不将自己别的儿子放在心上一样。
她疑惑地问:“难道靖王殿下不是您的儿子?”
太上皇咋舌片刻才答:“自然是我的儿子。”
陆银屏瘪嘴:“那儿臣为何听您说话,觉得您有些偏心?”
太上皇沉默了一会儿后答:“并非是我偏心,只是你太单纯,不知权利对人的诱惑有多大。我做事不怕人说,当年我也是逼死自己兄长后才能继位,到如今依然不曾后悔过。
因为我知道,不是他死,便是我死。现如今元烈的处境也是一样,手足情深这四个字从来不会出现在拓跋宗室中。他只能杀人,不能回头。”
利用
倘若眼前人不是她公爹,陆银屏这会儿怕是早脚底抹油溜了。
皇家内部多龃龉,自古以来都是胜者改写史书。她听他说这么多,只恨自己耳朵此时听得清了
于是她赶紧换了个话题。
“外间说您早已驾崩,您为何会在此处?这些年来您都是如何过来的?”她问得诚心,因这也是最大的困惑所在。
陆银屏想起自己听过的有关于他的一些传闻,多是说他性情不好,临终前头疾频频发作,最终不治暴亡。
暴毙的先帝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,还同自己有说有笑,实在让她不解。
“那时我的确病入膏肓,识人不清不说,连同记忆也出了混乱。再醒来时,便发现自己身处这披云楼下。”
太上皇缓缓开口,“将我带来的人,你不认识。她伺候过你婆母许多年,后来你婆母怀了端王,她为了替主人寻物南下,不巧你婆母已经生产,被我处死,她便没有回宫,隐在我建了一半的鹿苑中。”
陆银屏左右望望,却忘记周围一片漆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