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遂意等了半天,好不容易才等着这救命的女菩萨来,没想到这女菩萨也被赶了出来,还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。
“娘娘这是怎么了?”李遂意躬着身子上前,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,“陛下和李大儒……”
“他们没事儿。”陆银屏在外头的石阶上坐了下来,两手抱着膝盖,垂着眼睛开始想过去的事儿。
李遂意细细听了会儿,里头倒没有争吵声,看来师生二人已经能心平气和地交谈。
他行至陆银屏身侧,劝道:“娘娘还病着,这地上凉,要不还是先回去?”
陆银屏没吱声,半张脸埋进胳膊,露出的另外半张脸姣美如玉。
“不去。”她道,“我要在这儿等着陛下。”
李遂意望了望里间,见二人不知在说什么,尤其是李璞琮,面上已经有了愠色。
看来这俩人一时半会儿都说不完了。
李遂意叹了口气,再劝她:“陛下丢下京中那烂摊子陪着您来了东海,您更该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……他是个什么人您还不知道?您光损了心脉就已经要了他半条命了……奴知道娘娘对陛下的心意,可您自己总得保重。”
陆银屏本是个倔强之人,听他这么说,也叹了口气,慢慢站起身,拾起裙摆就要走。
许是病还未好,走了两步半个脑袋都有些发晕。
李遂意惯会伺候人,知道她不舒服,便搀着她回了阁楼。
陆银屏闷闷不乐,回了住处后也没说话,就躺在榻上发呆。
秋冬见她出去了又回来,提醒她早膳还未用过,想喂她吃点儿东西,却被推开了。
“拿走。”陆银屏怏怏地道。
秋冬不知道她这一趟出去发生了什么,可只要她不高兴不想进食了,旁人凑上来便只有挨骂的份儿。
秋冬觉得自己实在是拿捏不住小姐,便去寻了苏婆来。
苏婆一来,陆银屏便翻了个身儿用背对着她。
苏婆将她从头扫到脚,见她脚上的笏头履还未脱
“生气生气,看似同别人生气,实际上气的是自己。”苏婆坐在榻边,慢慢地劝说她,“从前的四小姐有的怒气就撒,从来没藏过,是以身体康健,只肝火旺了些。如今刚伤了元气,正是要好好将养的时候,您今日是怎么了,到底是谁惹了您不痛快?”
陆银屏依旧是背对着她,一句话都不曾说。
苏婆想了想,问道:“是陛下?”
陆银屏耳朵一动,立即答:“才不是他。”
苏婆笑了笑,又问:“是李大儒?”
陆银屏虽没回头,又哼哼了两声表示否定。
“这样啊……”苏婆忽然转过头去,对着秋冬道,“你先出去吧。”
秋冬踌躇片刻,还是出了门。
门被「吱呀」一声带上,屋子里就剩了这对主仆。
年轻的是主子,自小众星拱月地长大,养出一一副虽然娇蛮却嫉恶如仇的脾性;
年纪大的那个是仆婢,自主人脐带被剪断的那一刻便接过了手,将她照料至成年,无论之前有过多少龃龉,却一直将她当心头肉来看。
“四小姐在想什么,奴也能猜个七七八八。”苏婆慢慢地道,“奴还记得十二前四小姐进学的时候,每次回云山时都嚷嚷着除了自家表兄和崔二公子,李大儒那儿的人都同你不亲近……”
陆银屏睫毛忽闪,依然没有说话。
“直到后来,崔二公子回了定州,四小姐的几位表兄也进学归来,同在李大儒那儿的除了崔家的那位大公子,便再也没有人同您一起玩……”
陆银屏听到她说崔煜,面上闪过一丝嫌恶。
然而苏婆又道:“然而后来突然有一日,您说您交到了一个朋友……”
故友
陆银屏睫毛一颤,履下看不到的脚趾也跟着蜷了起来。
“老奴是看着四小姐长大的,虽说四小姐纯善,可毕竟是老夫人娇惯出来的
苏婆淡淡地掀开了她的老底,“用咱们的话说,就是「不搁人」。”
陆银屏嘴巴毒、脾气臭是出了名,不过是身世相貌光芒过盛,加之人品不差,便将这些缺点都遮掩了去。
“您说您交到朋友的时候,老奴还为您高兴。”苏婆想想那时场景只觉得犹在眼前,“只可惜是个鲜卑女奴。”
“出去。”陆银屏背着她道。
苏婆不仅没有听她的,还将她身上盖了一半的薄被向上拉了拉,连带着鞋也帮她褪了下来。
“主子哪有同奴婢做朋友的?您不敢告诉老夫人,可您实在高兴,便同老奴讲……”苏婆边忙活边道,“那时老奴也为您高兴
陆银屏没再吭声。
“只是后来,您被人推进池塘之后,再捞上来时便听不见声音……”苏婆轻轻地拍着陆银屏的脊背,柔声道,“问您是谁,偏生就是不说……这么大的事儿,您当时说出来又能怎么样……老奴倒觉得是您在李大儒那儿交的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害了您了……”
“不是他!”陆银屏转过身道,“同他没关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