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为何说要保持安静?”秋冬依然不解。
御医解释道:“「凡音之起,由人心生。」聋症之人多是去「看」人说话,并非真是听。而我们却是用耳去听、用心神去感知动荡,声才有形。
从前娘娘听不见,因着磁石和眼睛的缘故才能听清人讲话,有形无声。
旋龟精核戴上之后,可令娘娘尊耳重新连通心神,莫说你们讲句话,便是在门外轻轻地走上两步,她也能听得清清楚楚了。”
众人啧啧称奇,尤其是秋冬,心中惊喜交加,转过头便抹眼泪。
李遂意见皇帝愣在一边,像是还未听懂御医所说的话似的,便赶紧上前提醒。
“赵医丞的意思是
那年岁大的御医点点头:“自然……”
这下天子总算是听懂了。
他将剩下的巾帕往桌上一放,垂首看着陆银屏思索了片刻,便开口:“你们都出去吧,朕守着她。”
慧定和梵天头一个出去,李遂意和苏婆将抹眼泪的秋冬拖走,赵医丞走时也交代了几句譬如「勿食辛辣发物」之类的嘱咐,诸人也都一一应了。
直到剩下天子和李璞琮师生二人,李璞琮才道:“这下你总能放下了?”
拓跋渊没看他,又走向榻前,将陆银屏的小脸捏了捏,又仔细地检查了她耳后的伤口。
御医处理得的确很好,耳后伤口微不可见,只是还有些血渍已然干涸。
“朕放心……”他喃喃道,“却也不放心……”
李璞琮觉得奇怪,又问:“你在东海摆了这些年的阵,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捉旋龟医好小四?”
拓跋渊的理智稍稍恢复,又有些不安分地抓着陆银屏的手,慢慢道:“朕这些年并未频繁见她,却一直牵挂她……如今她要好了,朕却觉得好像同她的之间的关联便又少了许多……
昨日晚间朕还在想,要不就让她这么聋着,总归朕以后会护着她……
可这样一来又担心崔旃檀又寻了磁石来找她……老师,说到底,朕是个自私之人,遇到这样好的机会却只想将她留在身边。”
李璞琮见他神色伤情,可打心眼里着实喜欢这小徒弟。
若是放在之前,李璞琮并不觉得拓跋渊哪里好,只不告而别这一项便足以让他震怒。
可自打说开之后,知道了他身份和苦衷,便也渐渐理解了他这一路的不易。
人上了年岁之后,总是爱看和睦美满的情景,轻易接受不了旁的幺蛾子,更不要说自己喜欢的徒弟们在情之一字上拎不清。
“既已结为夫妇,哪里还有什么理得清的关系?”李璞琮道,“北斗注死,异兽即是凶兽。旋龟凶恶,无你以血引诱怕也是轻易上不了岸。说来虽是你先欠她,如今她又欠了你罢了。
你这孩子,总是思虑过多。虽说谨慎城府,可感情从来不是靠谨慎城府换取
你须得先掏出自己那颗心来,凡事都想着她,才能换回她的一颗心……
小四看着蛮不讲理,却是个比谁都通透的人。她心里自有一杆秤,谁真心对她好,她便能将自己全押上。为师也不知道你成日忧心些什么……”
拓跋渊总算抬起头来,抿了下嘴唇道:“老师同师母是父母定下的亲,自然不懂得朕对四四的情意……”
这话说得好讥讽,好像拐着弯暗示他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回来的夫人没感情似的。
若非身份摆在那儿,李璞琮简直气得要打人。
“得得得,为师说不过你。”他拂袖向外走,口中还骂骂咧咧着,“莫忘了赵医丞的嘱咐,她刚能听见,你同她说话也要小声些,别惊着她了。”
说罢走出房门外,还贴心地带上了门。
拓跋渊为了捉旋龟已是累了半日,加之中间取了两次血,有些困乏,索性去了另一张榻上睡。
然而刚入睡不知有没有一刻,便听到陆银屏的尖叫声。
他倏然睁开眼,两步便来到陆银屏身边。
此时陆银屏正捂着耳朵,满脸皆是痛苦。
偏听
拓跋渊走到陆银屏身边,将她捞进自己怀里。
陆银屏触到这片温暖结实的胸膛时,情绪稍稍镇定了些,可片刻之后便又哭起来。
“好吵……怎么这么吵……”她捂着耳朵抬起脸泪水涟涟地问,“我是怎么了?”
从前能听到的声音不过是人的说话声,又或者是脚步或者碗碟碰撞声。
而如今近至长风卷起枯叶落地时被人踩在脚底时一声清脆的「哗啦」,远至海水随波奔涌而来时的隆隆声。
便是此刻在情人怀中,耳边也净是衣料摩擦时的沙沙声响和强健却毫无规律的心跳……这样细微却又宏大的声音不知多少年未曾听到过了,竟让她有些害怕。
“没事……四四没事……”拓跋渊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,生怕有一点儿让她觉得不舒服,“旋龟刚戴上便是这样,你十年不曾听到过的声音如今突然听到自然有些不习惯……”
陆银屏虽害怕,却也是个好奇心重的。听他这么一说,便尝试着仔细倾听那些声音。
她听到枝头的喜鹊叫声,都说它是祥鸟,可陆银屏却觉得它叫得有些难听;
外间苏婆和秋冬她们的交谈声也入了中,她们像是在庆贺自己;
她也听到有人执了笤帚将枯叶拢在一处,「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