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群中隐隐传出笑声,众学子交头接耳,面带不屑。
林随安和凌芝颜双双扶额,
苏意蕴笑了,站起身,“今日诸位举子来此,皆携有平生得意之作,想必花四郎也有准备吧?”
花一棠:“啊呀,原来苏十郎想比这个?啊,巧了,花某今日还真带了些。”
“花四郎可愿与苏某一同展示,请卢侍郎、张少卿、凌司直和诸位举子品评?”
“行啊。”
张少卿扯凌芝颜的袖子,“花四郎今日写的诗如何?”
凌芝颜嘴角抽动,“大约是我四岁的水平。”
张少卿捂着脸“哎呦我的娘诶”。
卢侍郎挺高兴,立即命人掌灯搬桌,六条长约三尺的桌案齐刷刷摆放在后院中央,算是比拼的场地。苏意蕴令候在院外的书童将他的诗卷送了进来,铺满了三条桌案,林随安原本对?花一棠还挺有信心,待看完苏意蕴的诗作,心里也没了底。
因为她根本看不懂!
苏意蕴写的大约是行书或者草书,字形十分?曲折离奇,不知?所云,但看众人频频点头赞赏的表情,显然是好字,卢侍郎口中赞叹有加,举子们拍案惊奇,口呼“好诗好诗”,若不是凌芝颜和张少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,林随安甚至都以为这些人全?是苏意蕴找的托儿。
唯一一个?持不同意见的就是白?汝仪,转了一圈,连连摇头,可惜无人关注他的意见。
林随安悄悄戳了戳花一棠的胳膊,“苏意蕴的诗很厉害吗?”
花一棠连连点头,“不愧是随州苏氏出身,的确有几分?文采。”
“比你如何?”
“放心。”花一棠表情还挺得意,“花某根本没有文采。”
林随安:“……”
你得意个?屁啊!
众人赏完苏意蕴的诗作,再看花一棠的三张条桌,光溜溜空无一物,皆有些纳闷。
卢侍郎:“花四郎,你的作品呢?”
“这儿呢!”花四郎抽出自己唯一一首“诗作”,铺在了桌案上,只占了一个?桌角,说有多寒酸就有多寒酸,众人围过去定?眼?一瞧,立时哄堂大笑。
“哈哈哈哈,这是什么?玩意儿?”
“莫非是孩童戏耍之作?”
“非也非也,我十岁也写的比这好。”
“就这般水平,竟然也敢参加制举?”
“兄台此言差矣,扬都花氏可不是一般士族,他参加制举,自然不走寻常路啊。”
“你是说——”
“唉,心照不宣心照不宣。”
苏意蕴高昂着头,表情前所未有的扬眉吐气?,看花一棠犹如看跳梁小丑。
卢侍郎面色诧异,频频向张少卿打眼?色,张少卿只能佯装没看到,装傻。凌芝颜飞速向林随安打眼?色,林随安移开目光,也装傻。
花一棠摇着扇子,笑吟吟看着众人,待大家都笑累了,才问,“诸位笑什么?呢?”
他的表情如此理?所应当,毫无半分?羞愧之色,倒把别人都问住了。
苏意蕴冷笑,“此等不堪入目的劣等诗作,怎登大雅之堂?花四郎将此诗纳入行卷作品,不以为耻,反以为荣,难道不好笑吗?!”
“原来诸位在笑这个?啊。”花一棠摇了摇头,“谁说这是我行卷的作品了?”
说着,他从宽大的袍袖里掏出一大卷纸,依次铺展在桌案上,纸上字迹密密麻麻,且都是蝇头小楷,竟有上百张。
众人大为好奇,纷纷围观,越看,面色越惊,尤以张少卿和卢侍郎为甚,看着花一棠的表情好像捡到了什么?奇珍异宝。
“旦日制举,乃天子自诏,征天下非常之才,天下之才,何止万千,谁说只有写诗作文才是才?”花一棠将所有纸张铺满条案,侧立一旁,敛去笑容,神色凛然,“这些乃是我花氏四郎经手侦破的大小案件共一百六十八宗,并非全?部,但足以代表花某断案的能力和经验。花某此次参加制举,不为平步青云,不为荣耀家世,不为高登朝堂,只为能谋得亲民?之官,平海内之冤!”
夜风翻动案宗记录,白?页哗哗作响,花一棠伫立风中,衣衫狂舞,亦是哗哗作响,如同与那些案宗共鸣一般。皎洁的月光将少年浮于表面的嬉笑怒骂洗去,尽显锋芒,华光四射。
众人神色大震,齐齐颔首抱拳。
“花四郎志存高远,我等敬佩!”
苏意蕴攥紧拳头,全?身发抖,神情扭曲,犹如被恶鬼附身一般。
“唉,这就叫偷鸡不成?蚀把米,本想踩着扬都花氏的名声一鸣惊人,未曾想却反被将了一军。我说那个?姓苏的,你干嘛想不通非要和这个?一肚子花花肠子的花一棠作对?呢?这不是没事儿找虐呢吗?”
夜空中坠下一道声音,清亮得好似琉璃盏里盛的一滴露珠,林随安一个?激灵,豁然抬头,就见主厢高高的屋脊之上站着一个?人,一袭黑衣,没有蒙面,挎着鼓鼓囊囊的包袱。
身后一轮巨大的明?月将他的五官映得清晰无比,和卢侍郎长得一模一样。
一瞬间, 数人几乎同时厉喝出声:
张少卿:“什么人?!”
凌芝颜:“有贼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