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良人早早将连小霜的宅院围了,街坊四邻躲得老远交头接耳,看到花一棠下车,人群里?爆出一片不小的呼声,想必是花一棠在万里?桥一掷千金接见重?孙子的英雄事迹已被传得人尽皆知?。
这所宅院很小,放眼望去,只有一间正厢,一间偏厢,一间厨房。
宅子虽小,却很雅致,厨房前的空地上种着香草,嫩嫩的小叶子在夕阳的辉光中呈半透明状,散发?着沁人心扉的清香,林随安瞟了一眼,发?现这香草的形态竟然神似现代的薄荷。
吴正清令不良人守住大门,自己也?待在大门外,死活不肯进院,声称他?只是司兵参军,不可越俎代庖。花一棠也?不勉强,随他?去了。
正厢屋内窗明几?净,十分整洁。靳若先看了一圈,摇了摇头,表示没有打斗的痕迹,转身和凌芝颜去了偏厢。
花一棠和林随安进入正厢分头查看。
虽说是正厢,但也?不大,门对面是一面海棠三折屏风,绣工精细,颜色鲜艳,屏风右侧是一方小茶室,茶案、座垫,小凭几?,都很干净,风炉、茶釜、茶碾子、茶罗子,水勺、茶盏整整齐齐摆在靠墙的几?柜里?。
左侧是卧室,床榻上挂着嫩绿色的床帐,床边摆着窄小的衣柜,衣柜里?衣衫叠得整整齐齐,临窗摆着妆台,林随安绕了一圈,撩袍坐在妆台前,依次打开妆盒、抽屉,一一翻看着,连小霜的首饰很少,只有三个银簪,两?副银耳环,唇脂、腮红、碳笔都快用完了,没看到花钿,只在抽屉最内侧发?现了一个黑红相间的长漆盒,里?面是空的,看盒内留下的印子,里?面原本应该有一支金步摇。
突然,林随安听到了清脆的铃声,不禁抬头看去,发?现从窗户望出去,正好?能?看到张仪楼,铃声的来源不是张仪楼的银铃,而是挂在窗外的铜风铃,风铃外壳已经锈了,下面吊着一张墨绿色的纸签,似乎写了什么字,但早已看不清了。
纸签随风晃动?,铃声叮叮,窗棂的影子印在脸上,有种静怡的美好?。
林随安突然有种感觉,连小霜一定很喜欢坐在这里?,吹着风,听着风铃,看着远处的天空和张仪楼。
花一棠从衣柜的隔层里?发?现了一个黄纸包,是熬过的药渣,皱着鼻子闻了闻,包好?揣了起来。
除此之外,再无发?现。
二人又去了偏厢,岂料凌芝颜和靳若竟然还?站在门口,和偏厢大门的铜锁较劲。
靳若:“凌司直你能?不能?别?这么死板啊,屋子的主人都死了,劈开算了。”
凌芝颜:“不可,贸然劈锁,可能?会破坏线索,来人,速去寻锁匠——”
“让让。”花一棠用扇子戳开凌芝颜,自己挤上前,抽出头上的玉簪,手指一搓,弹出一根纤细的铜针,左手持锁,右手持针,嘁哩喀喳捣鼓了几?下,咔哒一声,锁开了。
凌芝颜和靳若目瞪口呆,看着花一棠的眼神顿时就不对了。
林随安:“……”
她就知?道,这货肯定不止只会开花氏的锁。
花一棠插回簪子,“干嘛,被我神乎其技的手艺惊呆了?”
凌芝颜叹了口气,“幸亏花氏富可敌国,否则——”
“否则你定是另一个云中月。”靳若吐槽道。
花一棠嗤之以鼻,推开了门扇,“区区云中月怎能?与我相提并论,我堂堂花家四郎,就算要?做贼,也?要?做个云上月——哇哦!”
众人万万没料到,这件偏厢竟然是一间绣房,临窗是一张大绣架,上面铺着绣了一半的海棠花,看配色和针法,和正厢的屏风出自同一个人。
绣架前摆着坐塌,坐塌上是墨绿色的三层坐垫,中间凹了下去,应该是常年使用,绣架左侧挂着层层叠叠的绣品,风一吹,飘了起来,几?乎都是海棠花。
最靠里?的墙边并排放着两?个黑漆大木箱,四尺宽,半人多长,和装连小霜尸体的木箱一模一样。
花一棠立即提醒众人先不要?入内,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四宝飞快将屋内所有摆设的位置描绘成图,靳若套上鞋套,垫着脚尖进去转了一圈,最后蹲在坐塌后面,弯腰低头,脑袋几?乎贴着地面,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瞄了半晌,啧了一声。
“连小霜就是在这儿被人勒死的。”
小剧场
敛尸堂的方刻摸着一排小瓷坛呵呵呵怪笑:益都果然是风水宝地,第?一天就有有趣的尸体送上门。
林随安觉得靳若追踪辨痕技术又升级了, 以她的眼光来看,这间绣房收拾得很整洁,没?有半分凌乱, 外面还上了锁,从哪能看出是第一案发现场?
“最明显的是此处, ”靳若指着坐塌上三个等距圆形痕道, “这个坐塌表面是竹编的,坐垫后侧有三处磨损,看位置和形状,原本应该有一个凭几,连小霜绣花时可以靠着,但现在凭几却不见了。”
说着,靳若朝坐榻下指了指, “下面有东西。”
唐国的塌类似低矮的床,四边落地,塌上可坐可卧,榻下是空腔, 多为实木,很沉,甚少移动, 所?以塌下基本都是卫生死角。
凌芝颜戴着手套小心探进去,摸出了一小截扁圆形的木块, 顶部有白色木茬,下面很平整,外圈带着红漆, 闻了闻,“是普通的杨木, 断口?很新?。”
花一棠辨认半晌:“看形状,应该是凭几脚的碎块。”
靳若将碎块放在坐榻的圆形痕迹上,恰恰好。
“凶手勒死连小霜的时候,不小心弄坏了凭几,凭几脚的碎块掉到了塌下,凶手收拾现场的时候大约是没?看到,漏掉了。”
靳若指向坐塌左侧三?尺距离,三?人歪着头看过去,发现地面上有一层薄薄的黑色碎渣,像灰尘,不映着光贴着地面看根本无法发现。
凌芝颜用手套小心沾了一点,搓了搓,花一棠抽着鼻子闻了闻,“是烧过的炭灰。”
林随安恍然大悟,“这里有个炉子。”
靳若站起?身,比划了一下位置距离,“凶手将人勒死,放平,打横挪过来,炉子的位置恰好距离大腿不远。”
林随安:“方?便凶手在尸体腿上印桃花烙。”
靳若又示意三?人来到墙角的两?个大箱子前,指着左侧的箱盖道,“四角皆有磨损,箱盖有划痕,上面本来还有一个相同大小的木箱。”翻开两?个木箱盖,里面装着满满当?当?当?绣布,塞得很严实,“布匹塞得太多了,几乎没?有空隙,应该是将上面箱子的里的布匹都搬了过来。”
林随安:“也?就是说,第三?个木箱很可能?是装连小霜尸体的木箱?”
靳若点头,侧身挪到后窗处,推开窗扇,指着窗外的泥地道,“窗外的地面有一圈痕迹,大小和木箱相符,木箱曾在后窗外面放置过一段时间,里面还装过重物。另外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