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随安越想越心累,不禁长长叹了口气,“莫非苏氏又能逃过一劫?”
就在?此时,耳根后突然飘来了一抹笑声,林随安一个激灵跳起?身,眼?观六路耳听八方,府衙大?片的屋顶一览无遗,空荡荡,没有人。
天空碧蓝,万里?无云,林随安吸了吸鼻子,闻到了云和风的味道。
一缕风吹进?了窗户。
七爷放下?手里?的账簿,拿起?案边的幂篱戴在?了头上。
“我又不是没见过你?的脸,有什么可遮的?”一句话声线换了三次,先是苍老,接着是女声,最后变成了清露般的嗓音,听的人全身舒坦。
窗边的坐塌上多出?了一个人,粗布短靠,宽肩窄腰,以半身不遂的姿势瘫坐着,脸上扣着一张银面具,眉角缺了一块,用?水牛皮补上了,眼?缝下?有道划痕,像泪,没有补,大?约是因为穷。
七爷:“云兄从不肯以真面目示人,在?下?也只能以礼相待了。”
云中月耸了耸肩,“也对,咱俩本就不熟,保持距离也是应该的。”
七爷斟了杯茶,放在?坐塌边,“苏飞章如何?”
“死了。”
七爷沉默片刻,“谁杀的?”
云中月哼了一声,“自己笑死的,那个姓方的仵作居然说是寿终正寝,你?说邪不邪门?”
七爷又沉默片刻,“真是好命。”
“苏氏的命更好。马氏、王氏和吴氏全玩完了,苏氏竟然只伤了皮毛,那帮酒囊饭袋的官儿真是没用?!尤其是花四郎,特别没用?!”
七爷慢慢走回桌案,撩袍落座,继续看账簿。
云中月歪头瞅着,“你?好像丝毫不吃惊?你?早料到了对不对?”
七爷:“我本以为三爷会派人去杀苏飞章,花四郎顺着这条线,或许能查过来。”
“林随安那尊大?神在?屋顶上守着,哪个杀手不要命敢去送死,我都差点被发现,吓死个活人!”云中月抱怨,“要不是我跑得快,估计又要报废一个面具。”
七爷轻轻笑出?了声。
云中月打量半晌,“我一直想问,你?是不是认识林随安?”
“我只是突然想到,若我也能想苏飞章那样干净利落死去,也未尝不是一种福气。”
“你?就甭想了,”云中月连连摆手,“老话说的好:祸害活千年,你?这种一个头八百个心眼?子的,定能长命百岁。”
七爷怔了一下?,干咳一声,“谢——你?吉言。”
云中月不自在?挠了挠脑壳,“苏氏那边怎么办?”
七爷慢慢卷起?手里?的账簿,打开案上的木匣,将账簿放进?去,木匣里?,还有同样的账簿几十卷。合上木匣,端起?茶盏,抿了一口。
风吹得窗扇吱呀吱呀晃动着,幂篱的一角飞了起?来。
“天凉了,苏氏也该换个新家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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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中月:妈耶,这家伙还是戴着幂篱比较好,笑起?来比那个花四郎还渗人。
林随安的猜测不幸应验了。
苏飞章死?后, 所有指向随州的苏氏的线索都断了,从现有线索来?看,一切皆是苏飞章一人所为, 当然,苏氏也并非毫无影响, 随州苏氏的名声一落千丈, 苏氏子弟连门都不敢出,生怕被扔烂菜叶子。
过了几日?,净门传来?消息,说苏氏将家族产业秘密转移到了安都。
奇怪的是,这项工作并非是苏飞章死后才开始实施,而是已?经暗中推进数月,听说有个商道高?手?暗中协助经营, 在安都商界站稳了脚跟,按这个进度,苏氏东山再起不过是时间问题。
花一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是不屑,“商界竞争之惨烈比战场有过之而无不及, 我兄长那般绝顶聪慧之人,废寝忘食呕心沥血方能占有一席之地,就凭苏氏那帮人啖狗屎的脑袋, 只怕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。”
可惜,无论花一棠背地如何冷嘲热讽, 苏氏平安落地已?成定?局。
苏飞章死?后第二日?,姜文德就带着苏氏一案的所有卷宗回了东都,根据路程和案件处理流程计算, 起码要过一个月才能有回复。
凌芝颜自然是闲不住的,日?日?泡在案牍堂里查阅卷宗, 连带着花一棠也不好意思躺平,先后去?了段红凝和弥妮娜的私宅做案情复盘。
林随安倒是闲了下来?,被方刻强行塞了一堆十全大补丸,木夏日?日?王|八甲鱼汤灌着,不仅养好了伤,还胖了五斤。再这么养下去?,“千净之主”迟早要变成“千斤之主”,林随安苦不堪言,挑了个风和日?丽的日?子,偷偷溜出了花氏九十九宅。
她想去?看看雪秋娘子,不想在半路遇到了花一棠,又在秋月茶坊门口碰上了凌芝颜,原来?仨人都想到一块去?了。
秋月茶坊正常营业,一派和煦之景。雪秋娘子见到三人很高?兴,迎着三人入了后宅茶室,一进门,林随安就看到了茶室里的屏风,绣着一簇大红色的海棠花,明媚又鲜活。
雪秋娘子亲自为三人沏茶,用的还是花一梦送来?的花氏白瓷,时过境迁,茶香依旧,物是人非。
四人静静品着茶,享受着难得的静怡时光,最终又是尽职尽责的凌司直大人打破了宁静。
“凌某翻阅了近十年的户籍变更录册,发现了三年前的一个脱籍记录,脱籍者名为月十三娘,从乐妓脱籍为良民。助月十三娘脱籍的人是西城刘氏的前任家?主,也就是刘青曦的父亲刘暮连,这位刘暮连年轻时是个风流才子,擅丹青书?法?,与段红凝和弥妮娜是忘年交。”
雪秋娘子放下茶盏,往茶壶里添了一舀沸水,“凌司直想的不错,我就是月十三娘。”
花一棠:“雪秋娘子与段红凝和弥妮娜认识多?久了?”
“幼时相识,乐坊相依为命八年,”雪秋道,“我年幼时毁了脸,在乐坊备受欺凌,若非她们倾尽全力?为我脱籍,我活不到今日?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