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2节(2/2)

林随安挑眉:这位嘉刺史表面称赞花一棠家世显赫,实?则却在嘲讽花一棠上位全靠裙带关系,根本没有真才实?学?,之?前也是,聊什么红颜知?己,实?际却是指桑骂槐,说花一棠是个只知?道?混迹温柔乡的纨绔。

可惜,这种程度的阴阳怪气连她都听腻了,毫无杀伤力,更?别提花一棠了。

花一棠端着标准的营业笑容,“嘉刺史言重了,四郎自知?才疏学?浅,还要向刺史大?人和各位同僚虚心求教呢!”

“……你不懂……不懂……”嘉刺史醉眼迷离,胡乱摇着头,“像我?们这种人……我?们梦寐以求的东西,拼尽全力想得到的东西,在你们这些世家大?族眼中,不过就是路边一块石头,轻易得之?,随手弃之?……真是羡慕……羡慕啊……”

花一棠微笑,“嘉刺史莫不是喝多了?”

“……不多、不多,嘉某与四郎一见如故,当?浮一大?白!”嘉刺史摇摇晃晃站起身,仰头饮下一口酒,摇摆着走到庭台中央,绕着火盆跳起舞来,别瞧他这么胖,还喝高了,步伐居然挺灵活,载歌载舞,歌声嘹亮,底气十足,自带回?音,唱的不知?是哪里的方言,听不太懂,林随安只能辨出几个音节,类似“酱菜沾大?饼”、“傻子吃点冰”、“骨头没有肉”之?类。

刘长史招呼几位参军凑在嘉刺史周围击掌跺脚,伴舞伴唱,节奏合得严丝合缝,一看平日里就没少练习。

林随安偷偷问花一棠,“这啥歌?”

花一棠眉头七扭八歪,“好难听。”

嘉刺史跳着跳着还不过瘾,提起酒坛子,挨个敬酒,众人不敢推辞,被灌了好几碗,脚步都有些踉跄,转头一看,花一棠还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坐在那,顿时一窝蜂冲过来,高呼“不喝了这坛就是不给咱们几个面子!”,花一棠也不含糊,提起一个酒坛咚咚咚倒进肚里,一坛酒下肚,脸不红,脚不晃,眼瞳清明,果然是多年纨绔生涯练就的恐怖酒量。

几名参军都被镇住了,不敢冒进,纷纷撤退,嘉刺史大?笑着拍了拍花一棠的肩膀,扭过头,晃晃悠悠朝林随安走了过来,“林娘子,来来来,咱们也喝一杯!”

花一棠面色微变,一个箭步挡在林随安身前,“嘉刺史,不妥吧。”

嘉刺史眉头皱了起来,“花四郎,你只是个从六品的参军,我?可是刺史,是你的上司,和我?对着干,你不想干了吗?”

说着,肚子一挺,肥硕的身躯竟是将花一棠的小身板给撞了出去,说时迟那时快,林随安倏然起身甩出千净,剑鞘揽住花一棠的腰轻轻向前一送,花一棠又稳稳站了回?去。

“喝酒,好啊。”林随安手腕一抖,千净出鞘,墨绿色的刀光耀亮了整层观景庭台,浓烈的刀压逼得炭盆火焰全灭。

一片死寂。

刘长史和几名参军吓得连退数步,郑参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,嘉刺史三层下巴抑制不住发起抖来,冷汗和醉意顺着毛孔流了满头满脸,打?湿了棉袍。

林随安微微一笑,提起一坛酒,缓缓浇在千净之?上,刀身绽出墨绿色的涟漪华光,震荡着整座崇阳楼,楼板、屋瓦、墙壁受不住这般激烈又纯粹的刀意,发出告饶的哀鸣。

花一棠叹了口气,“看来今日这酒,千净不太满意啊。”

嘉刺史:“什、什么?”

“嘉刺史有所不知?,这柄刀是个挑嘴的酒鬼,只喜饮十年的满碧,”花一棠摇头道?,“若是喂了它不好的酒,这刀——”猛地向前一步,漆黑的大?眼睛阴森森的,“是要发飙的哦!”

嘉刺史一个激灵,踉跄后退三大?步,大?肚子晃悠几下,发出咕咕咕的怪响,被酒气熏得通红的脸皮霎时变得惨白,大?叫道?,“刘长史!”

刘长史急忙跑过来扶住嘉刺史,“刺史大?人有何吩咐?”

“快快快,扶我?去如厕!”

几名参军顿时回?过神来,争前恐后冲上前,扶胳膊的、托腰的、拉手的、护臀的、开?路的,前呼后拥将嘉刺史送了出去,最后一个郑参军哆嗦着爬起身,弓着腰,跌跌撞撞追了出去。

整个赏景庭台静了下来,檐下竹灯摇曳,雪花纷纷,一点微弱的火光蹦出炭盆,咔一声。

林随安和花一棠对视一眼,忍俊不禁,悠哉落座,花一棠抓起两个大?蒸饼塞进嘴里,“饿死我?了!”

林随安端起一碗羊汤馎饦吸溜,“以后这什么狗屁接风宴我?可不来了,灌了一肚子西北风,啥都吃不上。”

“难道?你忍心让花某一个人出来受罪?咱们可是搭档!”

“老话说的好,死道?友不死贫道?。”

二人边聊边吃,胃口大?开?,花一棠塞完十个蒸饼,林随安馎饦吃了一半,突然,整座崇阳楼轰然大?震,发出一声巨响。

花一棠和林随安愣住:地震了?

脚步声急速逼近,郑参军连滚带爬冲了进来,面色青白,声音嘶哑,“不、不不不不好了,茅厕塌了,嘉刺史他他他他、他们——掉进去了!”

“噗——”花一棠和林随安同时喷饭。

“花一棠, 你?真是个乌鸦嘴。”林随安抱着千净道。

花一棠用宽大的袍袖遮着下半张脸,肩膀狂抖,眼中泛泪, 显然在?极力?憋笑。

二人站在崇阳楼二楼和三楼的夹层间,前?方塌了一个大洞, 半扇木门歪歪斜斜挂着, 几条断裂的木梁吊着,空气中飘荡着碎木屑、茅房特?制熏香、骚臭味儿……滋味别提有多销魂了。

洞里传出此起彼伏的惨叫,“啊啊啊啊,我的脚!”、“噢噢噢噢,我的腰!”、“救命啊,我的脖子扭了!”、“小心嘉刺史的脑袋,别踩!”, 当真是闻声伤心见?者流泪。

大洞的位置原本是个茅厕,建在?这个位置,一则是为了防止气味乱窜,影响客人用餐的心情?, 二则是可供二楼、三楼公用,节省空间。因为是加建,结构并不稳固, 再加上嘉刺史体重超标,还有一帮护送领导上茅厕的狗腿子们, 历史悠久的楼板不堪重负,塌了。

唯一值得庆幸的是,这间茅厕并非是唐国常见?的“猪土厕”——普通民居茅房一般都建在?猪圈的上面, 利用人类和猪的排泄物沤肥,主?打?一个绿色环保, 天?然无污染——崇阳楼是高端酒楼,只放了几个马桶,且每次客人使用完毕,皆有专人负责替换清洗。

嘉刺史还没来得及坐在?马桶上,楼就塌了,所?以此时散落各处的马桶碎渣还算干净,只是有些许经年熏制的味儿,真是谢天?谢地。

郑参军跪在?洞口,哭得跟死?了爹一样?,“救命啊——救命啊——救救诸位大人啊——”

崇阳楼掌柜声嘶力?竭,“嘉刺史!刘长史!各位参军大人!我这就想?办法来救你?们!”

崇阳楼的伙计、小?二、力?夫、大厨围成一圈,急得满头大汗。

“这、这没办法弄啊!这洞也太深了!”

“我记得下面是废弃的地窖,以前?有通风口!”

“快快快去?找人挖开!”

掌柜:“快去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