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8节(2/2)

凌芝颜和白汝仪立即将附近的卷轴全都搬了出来,一卷一卷细细查阅,琐碎的日常记录越来越少,弈城和宫城的消息越来越多,很快就?占据了日杂录的主要位置。

【玄德二十七年十月廿九,友人被急召入禁宫,一夜未归,心焦如焚。】

【十月三十,子时三刻,城门突开,八百里?加急军报入长厦门,传令声响彻长街。】

【冬月初一酉初一刻,友人从禁宫传信,称圣人病重,皇后?急召三皇子、贵妃姜氏入殿侍疾,东宫太子巡广都城尚未归,友人伴圣人左右,不得归。】

【冬月初二,朝会停。友人未归。无心读书。】

【冬月初三,西市采购,从西域商人闲谈中得知,弈城危,图赞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。归家途中,见百姓人心惶惶,心中悲切。】

【冬月初四,宫城闭,友人消息尽无。】

【冬月初五,朝会停,宫城闭。无信。】

【冬月初六卯时,弈城八百里?军报二次入城,百姓惶恐。】

【冬月初七,西市遇藩人,惊闻弈城伤亡无数,后?援不至,秦家军孤守弈城,血染城河,骇人听闻,堪为国殇。呜呼哀哉!】

之后?几日的日杂录不知道?被塞到?了的那个犄角旮旯,没?找到?,凌芝颜和白汝仪翻了半天,总算找到?了玄德二十七年十一月十五日的日杂录。

【冬月十五,西市关市,南市关市,北市关市,百姓无要事?者,不得离坊。】

【冬月十六,朝会停,宫城闭。无信。】

【冬月十七,无信。】

【冬月十八,无信。】

【冬月十九,无信。】

凌芝颜和白汝仪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,他二人皆出身世家大族,此时已经?猜到?了部分事?实?。

圣人病重,边城失守,内忧外患之时,东宫太子却无法?及时归来,唯有皇后?、三皇子和贵妃在宫城之中。皇后?来自乾州姜氏,贵妃则是?太原姜氏女,两?姜氏在朝堂之上的势力几乎不相上下,当年的唐国,正处在最危急的时刻。

【冬月十七,弈城八百里?军报五次入城,驿马蹄声震撼夜空,星辰俱碎。朝会已停十日,皇城闭,无信。】

【冬月十九戌时,东都所有城门闭锁,坊门封。入夜,皇城突暴火光,坊外杀声震天,兵戈马蹄不绝于耳。忧心惶惶,一夜无眠。】

【冬月廿日,曙光新生之时,应天楼报晓晨鼓响彻天地,坊门开。皇城重开,朝会启,太子归,东宫监国。】

【冬月廿一日,东宫诏令青州万氏驰援弈城,西市、北市、南市开市,百姓鼓舞,如年节欣喜。】

【冬月廿二日,友人来信,称朝中已定,勿忧。】

虽然只有寥寥数字,但凌芝颜和白汝仪仿佛身临其境,置身于那惊心动魄的时光里?,如今见到?朝堂大定,不由同时松了口气。

之后?的日杂录又恢复了往日的话痨风格,起床、用膳、喝茶、逛街、购物,日子过得挺滋润,二人查阅的日杂录速度越来越快,过去的时光在手下迅速流逝,很快,就?到?了第?二年的二月。

【二月初五,友人来访,甚喜,同饮满碧酒十坛。入夜,友人酒醉,突然痛哭流涕,醉言醉语中听闻一惊天大案,大骇。】

凌芝颜心都吊起来了,飞快往后?翻,之后?的日杂录居然再无关于此案的记录。

“且慢且慢且慢,待白某想想——”白汝仪团团乱转,“前白家主喝醉酒就?喜欢吟诗作赋,尤擅赋文?,这些赋文?繁杂字多,不会在日杂录中,而是?收在《皓清词录》中,《皓清词录》应该在酉字库!”

二人端着夜明珠,急急忙忙冲到?了酉字库,寻到?《皓清词录》的阁架,好家伙,这词录居然也?有六十卷,凌芝颜和白汝仪只能继续硬着头皮翻找,这一次只用了半个时辰,就?找到?了这篇《祭千秋赋》,洋洋洒洒六百多字,字墨豪放,情神悲愤。

凌芝颜无心欣赏文?笔,目光飞快在文?赋中搜寻线索。

【天降武曲,国之良将,千秋破军……叛国之罪……荒之大谬……呜呼……六安徐氏,国之硕鼠,贪婪可怖,军器腐朽……纵百死,其罪难灭……国之栋梁,惨遭国鼠荼毒,何其冤枉……秦氏英烈,孤城守国,巢倾卵覆,山河同悲,天地恸哭……贼臣恶匪,蟾蠹呱呱,证词污秽……竟称亲眼目见良将奔敌,弃厌国土,抛弃家军,啖之狗屎,放之驴屁(此处省略骂人词汇百字)……呜呼哀哉!呜呼哀哉!】

白汝仪边看边记,凌芝颜时不时顺出要点,很快就?将案情脉络梳理?了出来。

“此案的关键证据有两?个,第?一,六安徐氏。”凌芝颜指着抄录道?,“六安徐氏负责制造军器,却贪墨军器维护修理?费,致使军器年久失修,是?弈城大殇的一大诱因。”

白汝仪:“而且这六安徐氏还将这贪墨军费的罪名扣在了太原秦氏的头上。”

凌芝颜:“第?二项证据,是?弈城守将——也?就?是?秦家军的主帅秦南音投敌,且有目击证人亲眼看到?她投敌——前白家主骂了一百多字,显然他的证词才是?决定性证据。”

“这太离谱了,哪有自己单枪匹马去投敌,将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兄弟留下御敌的?”白汝仪道?,“而且适才我读到?几卷玄德二十八年的日杂录,再没?有任何关于秦将军的记载,难道?——从弈城大捷之后?,秦南音就?失踪了?”

凌芝颜想了想,“不对,秦南音领兵如神,武艺超群,若有她坐镇弈城,弈城当不至于陷入如此苦战,所以在弈城大殇——也?就?是?在玄德十月之前,秦南音已经?不在弈城了,方才被图赞国钻了空子。”

白汝仪:“她去了何处?”

凌芝颜皱眉半晌,摇了摇头,“最可疑的是?这个目击证人,此人到?底是?谁?为何凭他的证词就?能定太原秦氏的罪?”

白汝仪盯着赋词,“贼臣恶匪,蟾蠹呱呱,证词污秽……前家主也?真是?的,除了骂人的话就?不能写点正经?的东西吗?”

凌芝颜叹了口气,“不管怎样,总算确认了六安徐氏与叛国案有关,先顺着这条线往下查,错不了。”

白汝仪又翻了翻《皓清词录》,翻到?了一篇奇怪的小作,“这是?什么?”

凌芝颜皱眉瞅了半晌,“平仄有些怪,不像是?白家主的手笔,倒像是?一首野词山歌。”

白汝仪:“白某倒觉得更像是?——军歌——”

二人正说着,一名侍从匆匆来报,说一名叫明庶的长随求见的大理?寺司直。

明庶跑得气喘吁吁,递上了一封信函,“这是?鉴书堂刚刚送来的。”

鉴书堂是?大理?寺新设的专门鉴证笔迹的机构,成立不到?一年,只有两?个鉴证技术顾问?,都是?从民间聘请的文?书名家,名气大,脾气也?大,平日里?都是?被人求着办事?的,效率奇低无比,凌芝颜等了快五日,总算等来了结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