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9节(2/2)

“这些账簿里记录了二十年前蝉蜕铺连环诈骗案钱银的最终走向,是扬都花氏。”花一棠道,“扬都花氏就是蝉蜕铺的幕后黑手,你想说?的就是这个吗?”

郑永言连连磕头,大汗淋漓,不敢说?是,也不敢说?不是。

拿到账簿的时候,他?被告知?,这就是他?的救命稻草。

其实他?心里清楚,这就是一场赌局,赌的是花家?四郎的选择。

如果花四郎发现蝉蜕铺与扬都花氏有关,选择息事宁人,就此作罢,那就万事大吉,但如果他?选择继续往下查……

【家?族是世?家?子弟立身的根本,没了家?族庇佑,那纨绔不过是无源之水、无本之木,只要不是傻子疯子,查到这一步,当然会放弃,绝不会自掘坟墓。】

郑永言吞了吞口水:花四郎应该不疯也不傻吧。

“可惜花某请青州白氏查过了,这些账簿全?都是假的。”

郑永言脑袋嗡一声,面如死灰:赌输了!

花一棠冷笑一声,“花某还查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儿,二十年前,真正?的郑永言已经死了!”

郑永言如遭雷击,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滴落,“我不知?道你在说?什么?,我不知?道我什么?都不知?道!”

“哒”,一卷卷宗飞到了郑永言的眼前。

花一棠:“这是广都府衙不良人老梁的证词,郑永言的尸体是他?亲手埋在了乱葬岗。”

郑永言剧烈一抖。

“哒”第二卷卷宗落地。

“这是大理寺的鉴证文书,你制举试卷的字迹与工部存档军器设计图上徐柏水的字迹一模一样。”花一棠骤然提声,“你根本不是郑永言,而是三十二年就该被斩首的徐柏水!”

郑永言嗓子里发出一道不似人声的哀嚎,瘫在了地上。

“哒”第三卷卷宗飞到了郑永言——不、现在应该称他?“徐柏水”——的眼前。

“这是太原六安县衙提供的郑氏和徐氏婚书存档记录,六安郑氏和徐氏世?代交好,数代联姻,两氏子弟几乎都有血缘关系。徐柏水虽然姓徐,但也是郑氏家?主的外孙。三十二年前,徐柏水年仅十二岁,便能在军器设计图上署名添笔,可见是徐氏和郑氏子孙中?极有天赋的子弟。”

徐柏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,后背被汗水浸透,嗓子里发出压抑又痛苦的呜呜声,胸口仿佛有一把火在烧,痛彻心扉。

“哒”第四卷卷宗飞过来。

“这是青州白氏的调查书,去年害死随州苏氏的蝉蜕铺最终钱银流向是太原姜氏。”

“哒”,第五卷卷宗。

“这是二十年前青州蝉蜕铺连环诈骗案的调查案卷,里面有半数蝉蜕铺的掌柜都是郑氏人,行骗方式与二十年后蝉蜕铺如出一辙。若是花某猜的不错,你献上的账簿,应该就是那位被带了绿帽子的账房先生郑才的手笔,他?也是郑氏的人吧?“

“徐氏被判叛国罪,满族抄斩,与徐氏关系紧密的郑氏却全?身而退,不仅如此,甚至还在弈城大捷中?得了军功。之后郑氏又入了商界,做的还是太原姜氏蝉蜕铺一本万利的买卖,背靠大树好乘凉,过的可真是滋润啊!”

“别说?了!别说?了!”徐柏水抱着脑袋疯狂发抖。

花一棠常常眯眼,“甚至,你这个本该死去的徐家?叛贼竟然还改名换姓考了进士,入了工部,当了参军!徐柏水,你根本就是踩着累累白骨和滔天血海才登上了这官位!”

“不是我!不是我!我也不想的!如果我能选,我宁愿和他?们?一起去死!我真的不想的!”徐柏水嘶声尖叫,泪水、汗水和鼻涕在脸上糊成了一团。

花一棠凝下神色,深吸一口气,坐得笔直,却是一个字也不再?说?,只是定定盯着徐柏水失控嚎哭。

徐柏水哭着哭着,就觉背后越来越冷,四周越来越静,倏然,他?又听到了另一种毛骨悚然的声音——马蹄声。

蹄声从身后传来,徐柏水颤抖着回头,目眦欲裂。

茫茫夜色中?,一人一马踏雾而至,马匹毛色如珍珠锦缎,莹光缭绕,不似凡间物,马匹上的女子身姿笔直,黑衣软甲,脸上带着一张银色的面具,手持六尺斩|马|刀。

马蹄声声,不紧不慢,每一声都踏在了徐柏水的心跳上。

徐柏水泪水滂泼,手脚并用爬前几步,团身叩头,哀嚎不已,“秦将军!秦将军!都是我们?徐氏的错,是郑氏的错,是我们?贪得无厌,我们?不该将贪墨军费的罪名推到您的身上,是我们?卑鄙无耻,我们?不是人!”

“可我们?也是被逼的!姜督军说?了,若是我们?不将这贪污的罪名推到秦家?军的头上,郑氏和徐氏一个都活不了,看在我们?徐氏一族为秦家?军陪葬的份上,您饶了郑氏的子孙吧!我给您赔罪,我给您赔命,我这条烂命早该赔给您了!秦将军,我们?错了!我们?该死,我该死啊啊啊啊啊!”

洁白的马蹄停在眼前,□□嗤一声插地半尺,刀身嗡鸣不止,仿若屹立不倒的旗帜。

堂内响起清凌的女声,“你刚刚说?姜督军?”

“是姜文德,太原姜氏的姜文德!全?是他?逼我们?的!我们?真的不想啊,可当时将军您突然不知?所踪,图赞国突袭,我们?苦守了二十六日,守城器械都废了……都怪我们?、都怪我们?,害得秦家?军几乎全?灭……血流成河,血流成河啊啊啊啊……”

“青州万氏赢了,太原姜氏来了,姜文德是督军,他?说?若是我们?肯听他?的话,就能保住郑氏和徐氏其中?一脉,阿爷和外租抓阄,留下了郑氏,可他?们?舍不得,想发设法留下了我,我当时就该死的,我应该一起死的!”

徐柏水仰起头,泪光赤红,看着黑衣将军的目光愈发虔诚,仿若望着庙中?的神明,“秦将军,我再?也不想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了,求您赐我一死!”

说?着,徐柏水竟是两眼一闭,朝着□□的刀刃撞了过去,说?时迟那时快,黑衣将军一个探身揪住了徐柏水的脖领子,踏鞍腾空,飞身跃至大堂中?央,将徐柏水向地上一送,地面上放着一张记录完整的供词。

“画押。”黑衣将军冷声道。

徐柏水怔住了,突然反应过来,“你不是秦将军!”

黑衣将军摘下面具,露出一张少女的脸,长眉凤目,瞳色如星,是林随安。

徐柏水怔怔看着,看着,泪眼中?却是带出了笑,“原来如此,原来如此!果然是天理昭彰,报应不爽!”两把抹去眼泪,抓起笔在供词上画押签名,“这是我们?徐氏和郑氏欠秦家?军的!我画押!我认!”

明明案情有了质的飞跃,可众人盯着这份血迹斑斑的供词,一点也高兴不起来。

就算之前已经做了心理准备,但此案背后的龌|龊和恶毒,着实令人不寒而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