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云笙病房里的窗户是钉死的,而他一日三餐活也都生活在无休止的监视下,打翻杯子与饭碗早就成为常态,服药会被护士要求张嘴检查,一本就放在桌面上的书他能因为认知记忆的衰退找整整一天,根本无法控制的泪水夺眶而出,眼睛肿了、脑袋缺氧发晕、胸口痛到忍不住自捶,也完全停不下来。
林云笙甚至一度信奉用自残来自救,他不想死,所以需要□□的疼痛来提醒自己:我活着,我疼着,我没死。
而他唯一的近亲,他的父亲,林楚,自始至终都没有去医院里看望过他。
林云笙呼吸起伏,他明明只是寻常地眨着眼睛,就被泪水糊住了眼睛,他又想起自己一个人接受电休克治疗时的情景:“林楚,你要不要脸啊?”
“你扪心自问一下,当初要不是冯阿姨劝你垫付我的住院钱,你真的想管我吗!?”
陆钧行没忍住推门而入。
听到动静的林云笙猛地转身,他不知所措地对上陆钧行的眼睛,好像对着已经病入膏肓的父亲叫骂,换谁都会觉得自己欺人太甚。
“我……”
陆钧行快步走到林云笙身边,把人拥进了怀里。
就像年长者曾经无数次抬手抹掉他的眼泪一样,陆钧行也轻柔地拂去林云笙脸上的湿痕,牵起他的手,不由分说地就要带人往外走。
“林老师,我们回家。”
病床上的人听到这句话后挣扎着发出动静,伸出一只还在输液的手在半空中乱挥,无意打翻了旁边柜子上的水壶,“哐当”一声巨响在不大的病房里圈圈扩散。
林云笙脚步一顿,侧身回头看向林楚,男人从前的好皮囊如今已经所剩无几,长期化疗让他的身形瘦弱,面色枯黄。
在这个国家,生而为人至少要接受九年的义务教育,想拿到一张教师资格证更是需要花费无数的精力去提升与学习,可身为孩子的第一任老师,成为父母的门槛却低得可怜。
大家常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,林云笙觉得这句话对“父母”实在太不适用。十年过去,从前埋下的祸端一路伴随自己到今天,可他现在连对林楚大声说话好像都成了一种恃强凌弱,更别提什么报不报复的了。
林云笙叹了一口气,松开陆钧行的手,走到病床边把水壶捡起来放到了床头柜上。
他眼尾瞥见林楚望向自己的眼眶里蓄满了厚重的泪水,昔日能轻易毁掉一个家庭的大人,这会儿却像个无理取闹地小孩,他小心翼翼地拽上林云笙的衣袖:“你最近过得好吗?”
这种能被归类为“将死之人其言也善”的问题好难回答,既天真又残忍,捅了林云笙一刀,可仍然能被解释成笨拙的关心。
林云笙很想问林楚,有意义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