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侯小姐看她一眼,淡淡说:“实话实说,所以我不会隐瞒你的身份,但也不是因为怨恨你而不隐瞒,只是我所知道的事实而已。”
“但这对我不好。”七星说,带着几分诚恳,“你能不能只说陆异之不好,不要提我。”
怎么有人能这样堂而皇之的……姐再次看向七星,神情惊讶又有些莫名的暴躁。
“难道这样做对我就好吗?”她忍不住拔高声音,“我不说别人不好,我不好,我说了别人不好,我又能好到哪里去,我都这样了,你怎么还对我要求这样那样,到底我……
错了什么,要落到如此地步。
是,没错,她敢出来面对众人,她不退不避,她读过书,聪明理智,懂道理,但也只是个年轻的女孩子,她也是个人,会怕会怨会恨,会伤心。
她真的很伤心。
念头闪过,酸涩冲上心头,再无法抑制眼泪。
夏侯小姐用最后的力气转过头看向山崖下,背对七星。
“七星小姐,你不用再说了,我知道你是无辜的,但我也是无辜的,我们无辜的人就不要互相为难了。”她说,“你走吧,我想自己静一静。”
身后的人没有离开,还发出好奇的询问:“你是哭了吗?”
夏侯小姐再忍不住脾气转过头,脸上的眼泪也不再遮掩。
“对,我就是在哭。”她喊道,“我就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哭!不想让人看到我丢人的样子!你看到现在满意了吧!”
七星点头,笑说:“夏侯小姐是受害者,怎能不哭不气不怨,就该如此。”
夏侯小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“你是看我笑话的吗?很好笑是不是?”她恨声说,“看来七星小姐真是春风得意乐在其中。”
她又开始说不客气的话甚至有些恶毒的话了。
七星哈哈大笑:“不管是先前夏侯小姐想要赶走我的时候,还是现在被霍莲和陆异之争抢的时候,我的确过得比你都要好,比如陆异之为了我,找理由搪塞你哄骗你,比如现在两人争女,但被骂第三人是你。”
夏侯小姐气得要站起来,但又忍住。
“七星小姐厉害,我夏侯晴自愧不如。”她咬牙说。
七星看着她笑说:“不用跟我比,我的意思是,你既然过得不好,就要让人知道,你的愤怒你的委屈当然也要让人知道,我先前说了,不知者无罪,世人不知你的事,骂你怨你笑你也是人之常情,夏侯小姐,你太骄傲了,但骄傲不是吃闷亏生闷气,应当坦坦然然,喜怒哀乐洒脱。”
夏侯小姐似乎又气笑了。
“多谢你教我。”她说。
七星笑了笑:“你不用我教,夏侯小姐心里清清楚楚,现在的事是谁造成的,又是因为什么,你说不好听的话,也并不是怨恨我,你心里知道我是无辜的。”
夏侯小姐看着她,说:“七星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。”说罢转过头再次看向山崖下,“你可以走了,我的确想一个人静一静。”
这次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好。
“不过,还是先把你的脚伤治一下,要不然等你的婢女找来,你不得不被搀着扶着,甚至再去找人抬回去,就更丢人了。”
夏侯小姐深吸一口气回过头,看着那个女子从披风里伸出手,招呼一声:“秋娘,你治伤的手艺好,去给她看看。”
夏侯小姐眼神震惊,不是因为七星指出她脚伤了,也不是让人给她救治,而是——
“你的手——”她顾不得脚痛,猛地站起来,看着没有了披风遮挡,露出的手腕上系着的锁链。
七星看她一眼,笑了笑,转身走开了。
山风里传来哗啦哗啦的锁链声。
夏侯小姐听过这声音,那时候还小,也有些顽皮,跟着奶娘去看犯人过街,那些被锁链拴着的手脚的犯人被驱赶着走过,在她耳边留下了这样哗啦哗啦的声音。
这怎么——夏侯小姐忍不住要追上去,但一抬脚迈步再忍不住疼痛,哎呦一声歪倒,还好秋娘已经利索地走下来,伸手搀扶她。
“小姐别动,我来瞧瞧。”她说,又安慰,“你放心,扭了筋断了骨头我都能接好,至少能让你毫无异样地撑着走回去。”
夏侯小姐视线里看不到七星了,她只能坐下来,急问这妇人:“她怎么,她怎么被绑着铁链?”
秋娘似乎没听到,只伸手挽起夏侯小姐的裙角,摸索着一只脚腕:“是这里吧?小姐别担心,没伤到骨头……
她絮絮叨叨说话,夏侯小姐渐渐安静下来,没有再问也没有再说什么,一个仆妇,霍莲府上的仆妇,又能跟她说什么?
她看向山崖上,那位妇人不知道做了什么,剧痛从脚腕传来,然后传遍全身,让她冒出一身冷汗,但她竟然一声也未吭。
可能是心思不在这里。
她的心正忽悠悠地沉下去,被焦急,又似乎是懊恼淹没。
她先前说的话真不是人话。
怎么可能过得很好啊。
……
……
“呵。”
朱川看着拖着锁链慢慢走的七星。
“这下好了,夏侯小姐一定不忍心告诉别人你的身份,你的店保住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