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阿姨你不要再夹给我了,我刚吃了两根苞谷,吃了这些面就已经很饱了。”
李瓶倒也没说假话,她家也种苞谷,黄澄澄的,但没这个白的这么香这么糯,她吃完一根没忍住又拿了一根。
毕竟是晚上,张淑蓉也怕她吃多了积食,就没再劝,只让她把碗里的肉和菜吃完。
张淑蓉也吃得不多,最后剩下的肉和菜都进了严锋的肚子。
吃完晚饭收拾好,又接待了几个半夜出来觅食的客人,面馆就准备打烊了,毕竟明早还要早起呢。
张淑蓉催李瓶上楼去洗漱,看她消失在楼梯尽头的转角处,张淑蓉才挨近儿子,下巴点了点楼上,压低声音问道:“儿子,你说怎么办?”
严锋看了他妈一眼:“你不是都决定好了,还问我?”
张淑蓉一巴掌打在他背上,斥道:“老娘跟你说正经的!”
严锋直视他妈:“你想把她留下来?”
张淑蓉摸摸下巴:“要是留下来,每个月就得多支出好几千,那可是你的老婆本儿。不留下来吧,你看她这又哭又下跪的,我也不落忍。”
“她不是说她每个月只要一千块吗?”
张淑蓉又打了他一下:“她说要一千那是为了报答咱们救了她一命,这姑娘单纯又心善,懂知恩图报。可你老娘我又不是周扒皮,未必还真给人家一个月一千啊?那不成剥削人家了吗?”
严锋对她妈的看法持保留意见:“这才认识几个小时,你就知道她单纯又心善了?要是遇到骗子怎么办?”
“老娘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,别的不说,单是看人这点,那是比你强了不知道多少倍。”
严锋无言以对,在看人这点上,他是没底气跟他老娘叫板,但兴许是见识过人性最不堪的一面,很多时候他总想得比较悲观。
古话都说“疾风知劲草,板荡识诚臣”,啥都没经历过,谁知道对面是人是鬼呢。再说李瓶这个人和她干出来的这些事,里里外外都透着那么点不合情理。就算是想报恩,可报恩又不是只有留下来帮工这一种方式,干什么宁愿不要高工资也非得要留下来呢?
不过,虽然这人身上满是疑点。但退一步看,他暂时也不用想那么远。毕竟,即使李瓶抱着别的目的,就他这么一个小破店,也没什么可供人骗的。左右不过是个帮忙的小工,一旦发现不对劲,辞了撵出去就是。
何况留下李瓶也并非全无好处,一则能让他妈轻省一些,反正他早就想给店里找个帮手了,只是他妈碍于钱的问题一直推三阻四的。这次有个主动找上门,而他妈又想留下来的,那正好;二则他嘴笨,经常逗不了他妈开心,李瓶才来了大半天,他妈都笑好几回了。
他妈心善,对人也是尽自己所能,全心全意的好。但他就怕他妈这回看走了眼,一腔善意给出去,到时候发现李瓶不是个好的,到头来伤心。
第13碗面
“诶,你说话啊,到底怎么办?赶紧点儿,待会儿瓶瓶洗漱完下来了。”张淑蓉见儿子半天不说话,只顾着发呆,推了推他催促道。
“这样吧,先给三个月试用期,每个月两千,管吃管住,三个月后如果觉得可以,就让她留下来,到时候再谈工资。”
三个月的时间,足够认清一个人本性如何了吧。
张淑蓉有些犹豫:“两千,会不会……少了点儿?”
严锋睨着他妈:“转正后的工资也就三千多,试用期工资给两千还嫌少啊?再说了,还包吃包住呢。不是,说好的给我存老婆本儿呢?”
张淑蓉觉得牙疼,想了想,最终还是让了步:“行吧,先就这样着。哎,左右都是个难事儿。我给她踅摸着,看看镇上有没有合适她的工作。咱家给不起这个工资,但给少了我心也难安。”
母子俩商量完了,张淑蓉上楼去准备告诉小姑娘这个消息,好让她早点安心。
刚过拐角,就碰见李瓶从浴室出来。
“瓶瓶,你来,我告诉你个事儿。”
李瓶猜到应该是跟自己的去留有关,不免有些忐忑。
张淑蓉把她拉到二楼的一间次卧里面,跟张淑蓉住的主卧斜对面,卧室里布置了简单的桌椅和一张床,其中一面墙上靠着跟天花板顶一样高的衣柜。
两人坐在椅子上,张淑蓉拉着李瓶的手说:“瓶瓶,我刚才跟你锋哥商量了一下,决定让你先试用三个月,看你能不能适应。试用期每个月两千的工资,吃住跟我们一起。”
“阿姨,我……”
李瓶刚想说话,张淑蓉立马伸手打断她,继续说道:“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,但一千块一个月这种事情就别再提了,阿姨不会答应的。你如果想留下来,就安心在这里做。如果不适应,到时候咱们再商量。”
“不,阿姨,我适应的,我要留下来!”白天的时候,李瓶的心情几起几伏,一直在开心和失落之间徘徊。如今听到要被留下来的消息,生怕阿姨再反悔,赶紧抢着表明心迹。
开心之余,又很难受。她好像是逼着阿姨和锋哥做了他们并不愿意做的事。本来人家救了她有恩,结果她反过来逼着人家给她一个工作,每个月要额外支出两千块钱。可她太想留下来了,舍不得对自己好的阿姨。就算别的地方给的工资再高,她也不愿意去。
她本就决定只要一千块,就算阿姨把工资提高到两千,她也不会要这多出来的钱。阿姨不给心不安,同样的,她拿了一样会心不安。没有别的办法,只能暂时拿着,等有机会看看用什么方式还回去。
“嗯,你以后就住这间屋,对面那间是我们,你锋哥住在三楼。来吧,我们把床铺好,你前几天没地方住,估计也没休息好,今晚就早点睡。”
“好的,阿姨。”
李瓶确实好几天没好好睡个囫囵觉了。流浪的日子里,都是要么在桥洞里,要么在草垛下,又黑又冷,也不敢睡死,都是眯一会儿就醒,随时提着心吊着胆。如今放松下来,真是又累又困,恨不得沾床就睡。
第14碗面
张淑蓉从衣柜里搬出被子、床套。南方的空气虽然湿度大,但她收拾的好,遇上大太阳天,就把家里的被子、褥子搬出来晒,晒完用隔潮袋装起来放在衣柜里。如今拿出来,棉被跟新弹出来的一样暄乎、软和,还有一股阳光的味道。
被套和床单这些虽不是崭新的,但洗的干净,有一股淡淡的洗衣粉的清香。
两人合力铺好床,张淑蓉叮嘱完李瓶早点睡,便下楼去了。
李瓶躺在暖和的被子里,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,陌生的屋子,陌生的床,她却感受到了十八年来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温暖和踏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