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间静室很暖和。
是他此次回京,半月的日?子,找工匠翻修出来的。见客、休憩,都是在这里。并不?大,不?过二?十来步就能?走到?底,很空旷,除了一张案几和笔墨纸砚,并没有什?么杂物。
他没有回原来的屋子住。
此时他席地坐在一张楠木矮案后,在晦暗幽黄的灯烛下,又往嘴里灌了一口?酒。
“你别喝了。”
曦珠没忍住朝他走了一步,也是这步,让心里的担忧反催着她不?断往前走。
直到?他面?前,看清所有的他。
他只穿了一件并灰的单衣,料子很薄,勾勒出宽阔的肩膀。领口?微开,锁骨凌厉地横亘,一道长?疤盘桓在那里,延至颈项凸起的喉结,上下滚动之间,酒水从嘴角,流经冷硬的下颌,顺着那道疤,滑进衣襟内。
曦珠怔怔。
卫陵放下了酒,抬头?注视她。
“会喝吗?”
他的嗓音略微喑哑。
不?等?她回答,他已经翻出案上唯一的酒盏,残有酒水,是他用过的,将坛子里的酒倒了一杯,移到?对面?给她。
似乎赌定了他一旦开口?,无论什?么事,她都会答应自己?。
曦珠抿紧唇,半晌,提裙跪坐下,将食盒放到?案上一角。
她看向他,点?头?道:“会。”
端过那杯酒,她仰头?饮尽,辛辣刺喉。
他也喝了一大口?,又给她倒了一杯。
没有任何言语,曦珠默然地陪他喝酒,一杯接一杯,将他倾倒而来的酒水都喝净,仿若他不?停下,她会一直陪他。
逐渐地,她歪靠在案上,衣袖被洒落的酒水湿透。
卫陵忽而笑了,“怎么能?喝那么多?”
酒水浓烈,寻常男子三杯就得倒,她却喝了快半坛子。
曦珠有些晕然,含糊不?清道:“以前就能?喝的。”
她望着他脸上的笑,问:“三表哥,你高兴些了吗?要是不?够,我还能?喝的。”
卫陵将酒坛放下,道:“不?喝了,陪我说说话吧。”
“说什?么?”
她手托着泛红的脸颊,问他。
“你是不?是也觉得我做了错事,私吞军田分封将士,应该斩首凌迟?”
话一出口?,卫陵就顿住。
他不?该,也不?能?问她这个话。
却见她撑着身子,坐地端正了,看着他,认真说:“是因为之前黄源府平叛藩王作乱,已经花了许多钱,现在东南峡州那边要钱抵挡海寇,北疆也要和狄羌开战,如今朝廷艰难,户部扣住了银子,拖着不?给,就连粮草都所剩无几,将士没有军饷是很难靠着一腔赤忱去打仗的。国库没钱,谁也不?想出钱,先前军中出了几场哗变,你没办法才?那样做的。”
她并没有说他错了没有,只是在阐述这起事的缘由。
尽管粗简,却说得明白。
卫陵问道:“谁告诉你的?”
她不?可能?知道。
只这念头?才?出,他就想到?一个人。
“是微明与我说的。”
曦珠熏醉地眼睛有些红,可在说出这个名字时,还是滞住了。
卫陵沉声:“许执。”
她垂着头?,轻轻地嗯了声,道:“我问他的。”
她努力回想那日?他回京,她却去法兴寺给爹娘上香了,没有及时迎他,等?回来时天都黑了,花厅那边还亮着光。
他在大发雷霆,震怒的样子吓地她只能?躲在角落,听到?了只言片语。
后来又知道他回京,是因被撤掉领兵之权。
她很担心,在去见许执时,才?吐露一两句,又闭上嘴不?继续了。她怕他也不?知道,为难他。
那时许执正挽着袖子,蹲身用钳子从炉里扒拉出焖烤好的红薯,闻言问道:“是不?是想知道为什?么?”
他开始将那各方难解的纠葛掰碎,用最易懂的话告诉她。
与此同时,他擦去红薯外皮的草灰,细致地剥着皮,在话讲完,看到?她一脸恍然大悟的神色时,微微一笑,将焦黄流糖的红薯递去给她,温声道:“吃吧,小心烫。”
他略去其中残忍龌龊,只将复杂的事实明了说与她听。
卫陵听懂了,许执这些话后的不?忍。【看小说公众号:玖橘推文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