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这样的沉默只是暂时,他极快地兴奋道:“有?没有?火折子?,你拿来给我。”
“你要做什么?”
她问。
可他不停催她,说:“你只管去拿,去吧去吧。”
他甚至将?她转过?身,推着她的肩膀,让她进屋去。
她没法子?,只好折返屋里,取了火折出来。
而后又被他拉到杏树下的一处角落,那里有?一只大?水缸,盛夏时会飘浮粉紫的水莲,此时因严冬的到来空空如?也,一层薄冰之下,隐约有?小鱼游动。墙角的冬草也被积雪压弯了。
院角坑洼,他将?自己的袍摆铺落青石一角,而后将?她拉坐下来。
今日他进宫,穿着也比往日更加矜贵华丽。
墨绿色的水纹绸上满是若隐若现的唐草纹,肩膀处也有?金银线绣的麒麟纹。
他毫不在意地任自己的衣袍被她垫坐。
“你别挪了,坐这儿,别脏了你的衣裳。”
他皱眉,不满她要往一边坐去,又赶紧将?那根烟花从袖里掏出来,往她面前送,“这是我从宫里拿来的,很好看,想给你玩。”
“快拿着!”
他硬着塞进她手里,将?火折擦燃,点燃了那根烟花。
芯子?一触到火,冒了星子?,接着往下烧去,烧到底,碰到那冷冰冰的漆黑火药,砰地一声,乍然?窜起一束璀璨的焰火,色彩斑斓,耀眼夺目。
滋滋的微响里,迷离的火光中。
他扬眉笑望着她,眸里只倒映她一人,嗓音温柔。
“曦珠,新年快乐,岁岁平安。”
那刻,她仿若看见另一个影。
大?雪之中,他不知为何提前从宫宴回府,从袖里拿出一封红色的压岁钱来,递来给她,很平淡的笑,“新年快乐,岁岁平安。”
他们?重叠在一起,也在焰火燃尽时,彻底遁入黑暗。
“好不好看?”
就似急于得?到夸奖,他问。
曦珠的眼睛有?些酸胀,却?笑着点了点头。
在那个第一个来京的新年,她听着这片陌生?之地的欢庆喜声,似是被遗弃在这个偌大?的公府,直到他的归来,那个压岁钱,她才知道,还有?一个人记得?她。
“宫里的宴会一向规矩多,无聊得?很,若非一定要去,我想陪你过?年,我们?可以一起溜出去玩,西边坊街今夜可热闹,好多摊子?可以逛。人也好多,我回来时都得?绕道,但现下天都晚了,要回来时碰到爹娘,被他们?瞧见不好。”
“不过?上元节可以出去,你还是头回在京城过?这个节日,到时我想个法子?,带你去玩,好不好?”
“对了,你今晚都吃些什么了?”
……
他语调既平常,又兴起地问着她,时不时要侧目看她,后来索性撑着下颌望她。
即便她甚少答话?,他也仍是笑吟吟的。
“其实我就想和你这样坐一会,哪怕什么都不说。”
在她又一次缄默时,他这样说。
接下来,果真不再说话?。
他安静下来。
他们?在那个偏僻的角落,无言地坐了好一会。
成?片的烟花在空中大?肆放开,翻来神瑞二十四年,正月初一终于来临,隐约有?人声混在其中。
卫陵慌了下,忙说:“他们?回来了,我要走了。”
她起身后,他的衣袍下摆已经皱巴地不成?样子?。
他随意拍了拍上面的灰尘,道没事?,洗洗就好了,跟着三两下攀到墙上,靴底一踩,窜到了墙头,扭头回望,留恋不舍地道:“我走了啊?”
她仰起脸,轻道:“好。”
他笑,“别忘了上元带你出去玩。”
话?落,翻身跃下。
曦珠在那里站了许久,直到大?雪飘落下来。
她看向空荡荡的青墙上,唯有?一处残留的印记,昭示他曾来过?,也正在被迟来的白雪覆盖。
伏祸端
自镇国公回京, 从各地得到?消息的人都往公府门前凑,每日送上门的拜帖和新年贺礼堆满了门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