涩苦漫涌。
卫陵想,是和从前的他不同?了,是吗?
一路慢行,卫陵都在想该说些什么。
到最后,却只能说些非出他愿的话。
只有静默。
到大门时,卫陵才将手中灯递给?她,也是最后一次看她。
灯火中,她抬眸道:“三表哥,你一定要平安回?来。”
卫陵低头,望进?她澄澈的明?眸。
那刻,她眼?中又只有他一人了。
和从前一样?,也当真正是最后一次。
将眼?前这张面镌映心?中,他不由地?笑了,点?头道:“好。”
不能再说更多。
他只能从哽咽吞痛的喉间,再平静不过地?道一句:“你也要照顾好自己。”
扬鞭离去时,卫陵想回?头再看她一眼?,到底没有。
但卫陵未曾料到许执会提出退婚。
入了北疆,数不尽的军务,以及从京城传来的各种变故,太子愈加式微,让他忙地?无暇分?身,几近被曾经那些极厌恶的诡诈阴谋淹没,半刻得?不到喘息。
直到一日深夜,卫陵收到一封从京城来的书信。
夜风呼啸,孤灯在侧。
卫陵将上面的字反复看了无数次,薄薄的一张信纸边角被揉皱碾碎。
那刹,他恨不得?回?京将许执剁了。
可沉压在肩上的负担,令他不能离开北疆。
但想让许执好过,他不会容许。
愤怒之后,卫陵听着营帐外的刀枪兵训声,禁不住想起许执这样?的人,绝不会冒着风险转投六皇子……
有些事,分?明?有所预知,却不能接着往下想,只会更觉疲累。
而更后来。
陷入黑暗中,洛平的话,刑部大牢中曦珠和许执的那些话。
在他无能为?力时,是许执救了将被秦令筠带走的曦珠。
那时早被打压成?刑部主事的许执又是怀着怎样?的心?情,才愿意冒险去救。
抛弃种种利害,就如当年卫陵想此人是为?了利处,才会答应和曦珠的亲事。
那刻,他终于相信了许执对曦珠是有情意的。
再是后来,卫朝被提拔为?峡州的将领,是许执的帮扶。
……
卫陵望着床角那盏幽幽的火光,想到离京的前晚。
他将那份新婚贺礼交给?卫虞,让她保管,待到曦珠和许执大婚时,若是自己还不回?来,就转送给?他们。
那时,他是真的放下了。
只要她余生?平安,顺遂美满,那他此后也就放心?了。
……
他敛息半晌,将自重生?起,就一直放在怀中的香缨带拿出来,置于唇鼻,闻着上面的涩苦香气,轻缓出一口气。
半夜会
曦珠这日仍是酉时末才回?府, 踩着湿漉漉的砖石,提灯穿过园子。
北风吹得花木瑟瑟,悬枝的水珠摇坠下来, 面庞倏至寒意,她拢紧了衣衫,快步朝前走。
回?到春月庭, 喝过姜茶,她坐在镜前拆解发髻上的素簪, 散开头发, 听青坠唤人备来水。
走进湢室, 脱衣入了热水,氤氲的雾汽让人泛起困意,眼皮不觉沉重而落。
撑在?浴桶边的手臂一个打滑,曦珠将阖的眸睁开, 已泡了两刻钟。
揉揉眉心, 起身后擦干身体,穿衣拢发, 坐回?妆台前,往脸上涂抹润肤的香膏,任青坠在?身后帮着绞发,用炭火烘干,时不时说些话。
等一头长发弄干, 已是半个时辰后, 亥时过半。
青坠将烛芯剪熄后, 合门?出去?了。
室内归入夜晚的沉寂, 床帐内,曦珠困得闭上了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