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武道:“我家离刑部不远,我随你一起去吧。”
徐志穹心下慨叹,正经事情要能这么用心该多好!
杨武带着徐志穹到了刑部,刑部衙门的构造和其他官署有很大区别,整体上倒和掌灯衙门相似,有公堂、有大牢。
徐志穹把书信交给了一名差役,不多时,差役回信:“徐灯郎、杨灯郎,张循德张主事让你们进去回话。”
张循德,张主事……
刑部有几个张主事?
该不会是那条大黑狗的主人吧?
徐志穹和杨武跟着差役去了偏厅,张循德也不抬,看着书信,半响不说话。
杨武低声对徐志穹道:“主事大人怎么不说话?”
徐志穹道:“许是看信看入神了。”
是真看入神了吗?
当然不是。
这是刑部两大绝技——耳聋、眼瞎。
耳聋和眼瞎不是指残疾,是看到了假装没看见,听见了假装没听见,说起来容易,但想做到一定境界,还真有不小难度。
不管是原告、被告、首告、苦主,只要来刑部办事,先在下边站着,不管你占不占理,就当做没看到你,先磨磨你的锐气。
张循德要让徐志穹和杨武学学规矩,不是针对他们两人,而是针对掌灯衙门。
当初张循德的一个外室,就是那个养大黑狗的张夫人,被两个家仆当街打死了,青灯郎董庆山将两个凶手当场击毙,这件事情理应到此为止。张循德虽然是受害一方,可说到底,也就是一个外边的女人,损失不算太大。
可董庆山觉得吕三身份可疑,把两人的尸体和两个婢女带回了掌灯衙门,严加审问,虽然没审出什么结果,但这件事对张循德造成了不好的影响,本来他有望升为从六品,此事过后,升迁的消息石沉大海。
自此,张循德对掌灯衙门异常厌恶,今天见了徐志穹,必须得给他个教训。
徐志穹等了许久,只听到张循德叹了口气道:“难啊!”
这句“难啊”,学问大了。
刚才不说话,差不多能沉默了几分钟。
加上这一声“难啊”,接下来可以沉默半个时辰。
如果有人求他办事,这声“难啊”,能直接击溃对方心理防线。
杨武的心理防线被击溃了:“志穹,这,这可怎么办?要不咱回去再跟千户说说吧……”
杨武话没说完,徐志穹抱拳施礼,对张循德道:“告辞。”
张主事刚开始装逼,徐志穹就要走?
张循德大怒:“你给我站住,你要去哪?”
徐志穹道:“回衙门给千户回信,张主事说难。”
“本官的话还没有说完!”
“那就请张主事派人去衙门说,在下告辞了。”
杨武在旁吓坏了:“志穹,你,你这是做什么……”
张循德一捶桌子:“你好大胆子!区区个九品衙差,你知不知道自己跟谁说话?左右,把他给我拿下!”
两个衙役带着枷锁走上来,对着徐志穹喝道:“你,别动!”
他们敢喊,可没敢伸手,他们听过徐志穹的名声。
看到这两个怂货,徐志穹乐了,他左手提着灯笼,右手把佩刀抽出来了。
衙差一惊,不敢上前,知道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。
杨武吓傻了:“志穹,可不敢胡来!”
张循德捶着桌子道:“造反了,反了你了!你在刑部衙门敢亮兵刃!”
造反的大帽子先扣下来,这是张循德为官多年的话术心得。
徐志穹用刀尖指着张循德道:“到底是谁造反了?我是掌灯衙门的提灯郎!我是皇城司的官!没有陛下的旨意,你个七品主事让衙差拿着武器想对我作甚?你敢叫手下人袭击提灯郎?张循德,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和陛下身份相当了?”
扣帽子的手段,徐志穹前世见得太多了,反手一帽子就能扣回去。
只是没想到张循德的反应这么激烈,他突然站了起来。
徐志穹以为张循德要和自己打一场,他错了,张循德没那么冲动。
张循德之所以站起来,是因为听到了“陛下”两个字。
听到“陛下”两个字,必须要站起来,这是刻在骨髓里的条件反射。
“张某对陛下忠心耿耿,一片赤诚,可昭日月,绝不容你信口雌黄!”说话间,张循德的神情庄严而肃穆。
趁着他庄严的时候,徐志穹掉头走向了门外。
张循德喝道:“你且站下,本官还有一封信要送给武千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