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离开了学坊, 走在路上, 薛运道:“这事不该告诉云秀才, 凭咱们的身手,想从斋舍拿几件东西,还费力气么?”
徐志穹道:“告诉了云秀才又怎地?”
“只怕他会告诉县太爷。”
徐志穹笑道:“那县太爷早就知道了,咱们去县衙大牢探望关希成,他能不收到消息?”
“他若收了消息,这事恐怕就不好办了,你不知道他和稀泥的本事,厉害着呢!”
徐志穹笑道:“有些人比他还会和稀泥,你等着看吧。”
“他若害怕了,做了防备怎么办?”
“他若是知道害怕,或许还能保住这顶乌纱帽!”
薛运笑道:“你真要去刑部告状,告的赢吗?”
没等徐志穹回答,云秀才突然追了上来:“二位壮士慢走!”
薛运叹口气:“麻烦来了,我就知道这老秀才不会善罢甘休。”
徐志穹看着云秀才道:“还有何事?”
云秀才犹豫半响,问道:“那诉状,可否再让老朽看一眼!”
徐志穹一皱眉:“看它作甚?”
云秀才咬咬牙,眼睛红了:“事发当晚, 老朽就在学坊, 那些人凶恶, 老朽胆怯,没出来帮希成一把,这诉状,容老朽按个手印,讼师若是去刑部告状,老朽愿去作证!”
徐志穹点点头,赞叹道:“大宣的读书人,脊骨没断!”
云秀才按了手印,徐志穹和薛运去了关希成的家里。
关希成的父亲去的早,好在家境还算殷实,但这些日子为了打这场官司,刘氏把家产都变卖了,如今只剩下一座破屋,里边连张床都没有。
刘氏趴在草席上养伤,今天她去衙门给关希成喊冤,被县太爷打了二十板子,一路爬回来的。
看到两个生人进了屋,刘氏也不害怕。
死都不怕了,还有什么好怕?
徐志穹蹲在草席旁边,把状纸给刘氏看了,刘氏问道:“这是什么东西?”
她不认字。
徐志穹把状纸念给刘氏听,刘氏听到一半,从草席上滚了下来,要给徐志穹磕头。
“起来,不准跪!”
薛运看着徐志穹,发现他特别反感别人下跪。
刘氏含着眼泪道:“二位壮士,是要给我孩儿伸冤么?我不知二位是哪里来的神仙,二位想从我家里拿什么都行,说句不要脸的话,我今年三十六,还不到四十,你们把我卖了也行,二位壮士,我给你们磕头了,给你们磕头了!”
刘氏哭的撕心裂肺,徐志穹道:“哭有什么用?在状纸上按个手印,案子重审那天,你得去,好模好样的去!”
刘氏对这桩案子没什么帮助,但是她得活着,她活下去,关希成才有活下去的勇气。
徐志穹给刘氏留下了十两银子,刘氏不敢要,徐志穹怒道:“给你便拿着,你知道邱跃泽住什么地方?”
出事之后,邱跃泽还在县城备考,只是学坊不收他了,他自己租了间房子。
夜里,邱跃泽还在灯下读书,徐志穹突然出现在了面前。
邱跃泽身手不错,猛然起身道:“你是什么人?”
徐志穹抬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,低头看着他道:“我是关希成的朋友,知道为什么来找你吗?”
邱跃泽爬了起来,低下头道:“我对不住他,你打我,骂我,杀了我都行。”
徐志穹冷笑道道:“这话说的还有几分良心,你当初为何不给关希成作证?”
“我去作证了,事情因我而起,我能不说出实情吗?可县太爷说我与本案无关,把我打出来了,我现在恨不得给希成赔命!”
徐志穹点点头:“我问你,当初是什么缘故和耿德君结下了梁子?”
邱跃泽道:“我白日里在勾栏听曲,为争抢一个舞姬,与他撕打了起来,起初他吃了亏,后来又找了人,我怕了,找地方躲了起来,谁知道会害了希成。”
“他找的那些人,你认识么?”
“有几个我认识,有一个人叫谢安,是县里有名的捣子。”
徐志穹道:“把当天你知道的事情,写下来,当作证词。”
……
谢安正在家里吃饭,桌上只有他一个人。
他吃饭的时候,妻子和三个孩子要在地上看着,等他吃饱了,妻儿才能上桌,这是他定下的规矩。
今天他回来的晚了一些,吃饭也晚,三岁大的孩子耐不住饿,偷偷在桌上拿了块豆腐吃。
谢安看见了,一脚踹倒了孩子,骂道:“娘的,一点规矩没有。”
孩子躺在地上大哭,谢安上前揪住孩子头发连扇耳光:“你哭?你哭!你给我憋回去!”
孩子不停挨打,哪能憋得回去,谢安恼火,挥起了拳头,妻子上前拦着,被他一拳打翻,徐志穹上前抓他手腕,他回手就打。
徐志穹先一拳打在他鼻梁上,谢安捂着鼻子,眼泪下来了:“你什么人,你敢打我,我这鼻梁骨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