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沙白早已准备好了笔墨丹青,童青秋提起笔,蘸足了墨,且在纸上肆意挥毫,每一笔都不假思索,全凭灵性驱使。
一转眼画了三张,每一张画都线条凌乱,连个基本的轮廓都看不出来。
原本只以为外行人看不出来,可就连李沙白看来,也连连摇头不明所以。
韩宸在旁,小声提醒:“师弟,我却说了这是紧要事,你多用些心思,再画的仔细一点。”
童青秋道:“画的够仔细了,你且看这里,这个人便是梁大官家,这些个穿官袍的都是做大官的,这些是平民百姓,这些都是我在梦里看到的,一点都没落下。”
韩宸看了半响,皱着眉头道:“你说了这多人,我一个人都看不出来!”
“怎就没人,你往这里看!”童青秋指着画面,不停解释,李沙白听了片刻,似有所悟,盯着三张画反复端详,拿起笔墨,调和丹青,重新画了三幅。
画卷顷刻而成,李沙白拿给童青秋看:“童术士,这三幅画,在下可是看对了?”
童青秋一脸惊讶,连连点头:“看的对,和我在梦里看到的一模一样!”
太卜盯着李沙白的三幅画仔细看了一遍,李沙白的画却与童青秋不同,画面上一人一物,一草一木都栩栩如生,看过画卷,却如身临其境。
第一幅画:百官跪在昭兴帝面前,尻高首低,做磕头之状,远处有无数百姓也跪在地上,他们比百官更加恭敬,整个身躯趴下,面门紧贴地面。
第二幅画:无数百姓跪在昭兴帝面前,都是清一色的青壮男子,他们的姿势和第一幅画一样,面门依旧紧贴地面,地上鲜红一片,满是血迹,昭兴帝的身躯比第一幅画更加高大,身边还有云雾缭绕。
第三幅画,昭兴帝飞在半空,俯视着满地树木,这幅画的画幅很大,画卷边缘隐约能看到城墙,城墙范围之内全都是树木。
宅院无人,只有树木,屋顶破开,生出树木,集市之上,都是树木,桥边河畔,也是树木!
飞在半空的昭兴帝满脸都是笑容。
“还有,还有!”童青秋被眼前的画卷激起了记忆,拿起笔又画了一张。
在太卜和韩宸看来,这张画和前三张并无区别,都像是信手涂鸦。
可李沙白看过这幅画,却流汗了。
他拿起毛笔,对着童青秋这幅画,也画了一幅。
这幅画,却似在天空俯瞰,目之所及之处,全是树木。
山野之中是树木,农田之中是树木,道路之上是树木,城关之上,也是树木!
李沙白擦去额头汗水,问童青秋:“我画对了吗?”
童青秋连连点头道:“画的对,就是这般,我当时还听到梁大官家不停的笑。”
太卜叹道:“我精心布局,又让清秋铤而走险,就是为了画出这老贼的梦境,
我知他心思狠毒,没想到会到如此境地,李画师,你还是觉得时机不对?”
“对不对又能怎地?”李沙白的毛笔掉在了地上,“苍生将亡于此贼之手,天道将亡于此贼之手!”
太卜的收获
巳时,也就是上午九点,陈顺才在一阵叩门声中睁开了眼睛:“陈秉笔,圣上醒了,正到处找您!”
陈顺才推醒了怀里的曲乔,让她在里屋待着,千万不要出声。
他简单整饬了一下衣衫,来到了外屋,推门一看,是带班太监史川。
史川急得满脸是汗:“陈秉笔,圣上醒了,找不到您,发火了,您赶紧去福宁殿!”
陈顺才看了看太阳的方向,问道:“圣上什么时候醒的?”
“刚到卯时就醒了。”
卯时离现在有两个时辰。
陈顺才一皱眉:“怎不早点告诉我?”
史川咂咂嘴唇道:“我是真不知道您在这,我以为您出宫办差去了!”
陈顺才打量了史川一番,没有作声,再次拾掇了一下穿着,从容走向了福宁殿。
皇帝醒了,也不是什么新鲜事,他每天都要醒过来一两个时辰。
找我不见,许是要发点脾气,且让他叱骂两句就是,这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,兴许没等他骂完,就又睡着了。
进了寝宫,昭兴帝坐在卧榻之上,脸色阴沉:“好你个老奴,跑哪去了?”
陈顺才赶忙赔罪道:“近日身子不济,染了些贱疾,贪睡了些。”
昭兴帝看着陈顺才,脸上满是怀疑:“你说你病了?以你三品修为,却还能染病?”
陈顺才干笑一声:“年岁大了,这身子骨也有不中用的时候。”
昭兴帝未予评论,也不加斥责,只是静静的看着陈顺才,一语不发。
换做别人,被皇帝这么看着,早吓尿了。
可陈顺才对皇帝太过熟悉,他知道皇帝习惯用这手段震慑别人。
陈顺才不惧,也不慌,只是低着头,一语不发,等候皇帝发落。
就这样将近一刻的时间,双方都不说话,寝宫里宫女和内侍满身是汗,衣服都浸透了。
昭兴帝逡逡眼睛,终于开口了:“前日,朕将曲乔册封为才人,今其何在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