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罪业之中脱身而出的昭兴帝,慢慢恢复了神智,看着白悦山道:“你是何人?却是这逆贼同党?
朕乃天子,身系一国江山,劝你迷途知返,尚有生机一线,莫要听信此贼之言,白白误了你自己性命!”
白悦山笑了笑,转脸对徐志穹道:“没听见大官家的吩咐么?赶紧送天子起驾吧!”
见阎王
去见阎王?
这件事情,徐志穹还是有些抵触的。
来到大宣一年多的时间,徐志穹对人间的规矩学会了七八分,可对阴间几乎没有什么了解。
按理说,判官是行走在阴阳两界的特殊道门,对阴间并不陌生。
但徐志穹来阴间一般只做一件事,那就是换功勋,再就是偶尔去趟杂货铺买点法宝。
有几次想去勾栏和茶坊里坐坐,可一到门口总会被些事情绊住。
如今却要见阎王这种级别的存在,徐志穹很是紧张。
夏琥也很担心,央求白悦山:“白大夫,你带他走一回吧,这傻小子做事太鲁莽!”
白悦山笑道:“妮子,若说你家男人鲁莽,京城罚恶司里还有谁能算得上沉稳?”
夏琥道:“莫说是他,我当了这么多年判官,也没见过阎君一面,您让他一个人去,他也不认得门路。”
白悦山回到小亭之中,一片一片捡起了碎裂的镜子:“惩治罪囚,公事公办,这却要什么门路?我不方便去阴司,让志穹自己去吧。”
陆延友道:“还是我陪马中郎走一趟吧。”
白悦山摇头道:“你以什么身份去阴司?说你是罚恶长史,你身份还没恢复,说你是引路主簿,你哪有资格见阎君?”
陆延友也没话说。
夏琥转过脸道:“罢了,人家都有难处,我一个人陪你去就是了。”
白悦山捡起了满地碎镜片,叫住夏琥道:“你不能走,镜子被你们弄碎了,不用赔么?”
夏琥心头一阵剧痛:“赔,是要赔的,你且说,要赔多少银子?”
“这不是银子的事情。”
夏琥长出一口气:“不是银子的事情就好说!”
“你去罚恶司带两个匠人过来,我教他们如何修补镜面。”
夏琥眨眨眼睛道:“现在便要去么?这事情非得我去么?”
“不是你去谁去?”白悦山小心把镜片收了起来,“这镜子有灵性的,若是耽搁的时辰久了,灵性没了,想修也修不好了。”
夏琥恼火道:“你就是想把我耗在这,你就是不想让我去阴司!”
白悦山点点头道:“就是不让你去,却管不了你么!”
他管得了,莫说一个索命中郎,三座罚恶司,都得听他的。
可今天为什么非得难为徐志穹?
夏琥想不明白其中缘由,陆延友也有些疑惑。
白悦山看着徐志穹,面具后面的眼神十分复杂。
他有苦衷。
但又不能说出来。
为什么罪状不能看?
他担心有些事情会泄露出去,又不能把事情说出来。
白悦山叮嘱道:“把粱显弘的魂魄收好,不要让人看见,若是见不到阎君,那一袋罪状千万不能交给别人,
这一路上,你千万小心,无论去哪,想法设法给自己留退路,若是觉得情势不对,立刻回来找我。”
徐志穹没再多问,劝住了夏琥,独自去了阴司。
夏琥很是恼火,追着白悦山不停追问:“那袋罪证里到底写着什么?为什么非得让他一个人送去!”
白悦山不回答,缓缓弹奏起一曲《定风波》,边弹边道:“一波未平一波起,他杀了那人,这注定是他逃不过的劫难,你等却不要卷入其中,你等没那个本事应对,我能不能应对却也难说。”
……
走到酆都城门,徐志穹看到了熟悉的城门卒。
这位兄弟名叫谢志功,对徐志穹很是热情:“马判官,一向少见,这是送罪囚来了?怎么不见魂魄?”
按理说,徐志穹应该把魂魄一路押送过来,可今天特殊,昭兴帝的魂魄被徐志穹塞回到了罪业里。
“不是来送罪囚的,”徐志穹笑了笑,“来找姜五娘买点东西。”
谢志功咂咂嘴唇道:“那妇人越来越不像样子,铺子里的东西又涨价两成,也不知道她找了谁当靠山,许是攀上了董殿君。”
殿君,是冥道修者对阎王的称呼。
原来阎王姓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