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实话,这是他第一次来阴间的勾栏。
“是被逼的没路走,才躲到这来的吧?”施程喝了一杯酒,擦擦嘴道,“兄弟,你好大胆子,做了这么大的事情,还敢一个人来阴间。”
我也不想一个人来阴间,可白悦山非逼着我一个人来。
回想一下白悦山当时复杂的情绪,徐志穹能看出一些端倪,他应该是不想连累到其他人,这件事情的危险程度,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。
“施大哥,你又怎么知道我来了阴司?”
“聂贵安找我去了,说你带了两寸的罪业,非要判一个万狱轮回,我一猜,这就是梁大官家的,兄弟,你真是个狠人,连皇帝都能死在你手上。”
施程是个聪明人,不必做无谓的辩解和掩饰,徐志穹直接问道:“不管他是谁,我带个罪囚来总没错吧?交罪业,换功勋,总没错吧?为何阴司要这般对我?”
施程笑道:“阳间有句话,叫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,你真把天子绑到刑部去,却问刑部敢不敢收?你问问刑部尚书是不是得把你收押,判个死罪,还得满门抄斩?”
“可这是阴司!”
施程看着徐志穹,问道:“有分别吗?”
徐志穹愣了许久。
在他的印象之中,阴司就像一个组织隐秘,纪律严格,像机器一样刻板而规范的执行机构。
只要他把罪囚送来了,就必然能得到应有的处罚。
现在看来,这显然有误解,阴司的运转没有徐志穹想象中那么刻板。
阴司不是机器,也是由人组成的机构,他们的成员都是冥道修者,在这些冥道修者身上,也存在着阳间的各类问题。
他们对皇帝也有着本能的畏惧。
那么现在问题来了,他们为什么要畏惧阳间的皇帝?
“施大哥,梁大官家应该管不到阴间吧,你们怕他做什么?”
施程摆摆手道:“兄弟,我不怕他,这鸟厮若是落在我手里,早就在油锅里泡了两回了,
可我不怕,有人怕,知道毕白使为什么要杀你么?”
“毕白使,是那个长得白,穿得也白的人么?”
施程一愣:“你不认得毕白使?”
“不认得!”
“你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白?”
徐志穹想想道:“长得白,应该是天生的,穿的白,那就是癖好了。”
施程差点把酒喷出来:“那不是天生,也不是癖好!那是修为所致,马兄弟,我们道门里的事情,一般不对外人说起,但你这次真是遇到事了,且看在一场交情的份上,我跟你说上两句,
玄武冥道,与你们裁决判官道相近,都是修为挂着官职的道门,入了玄武冥道,就得在阴间做官当差,不能随意返回阳世,
冥道九品修者,称之为狱吏,平时你见不着他们,他们都在各个刑狱里当差,有看门的,有扫地的,有专门准备刑具家伙的,
总之,所有苦活、脏活都是他们干,有罪囚跑了,他们还得受罚,九品的日子很不好过,
他们的技法叫画地为牢,画个圈,就能把人困住,这你是见过的,毕白使也在面前用过。
熬出了九品,到了八品,叫做掌刑,这个就常见了,聂贵安以前就是掌刑,张延海现在还是掌刑,蹲在门口抢生意的都是掌刑,待在偏厅后边,等着用刑的,也是掌刑,
掌刑就是掌管刑罚的,剔骨、剜肉、剥皮、抽筋,这套手艺得熟,油锅、炮烙、支架、吊钩,这些刑具也得熟,
八品掌刑的技法,叫万刑,就是把刑场直接搬到你面前,这个技法你也见过了,毕白使把火狱搬到了走廊里,若不是我出手,你肯定逃不出去。”
难怪走廊里的火海范围缩小了,原来是施程出手帮了徐志穹一把。
徐志穹举杯连连称谢。
施程喝了酒,接着说道:“掌刑往上,便是七品典狱,这你熟,就是我之前的差事,写凭票的,
兄弟,你现在是索命中郎,六品修为,在凡间也是个狠人,但在阴间,可不能招摇,从遇到七品典狱开始,你就得小心些,
典狱的技法叫湮灭,能让一个人灰飞烟灭,技法不算太快,可中了就完了,这辈子完了,也没有下辈子了!哥哥我劝你一句,在阴间不要和七品动手,
到了六品,就是我现在这修为,叫都官,六品上边,就是五品勾魂使,又叫无常使,这一层修为,有两条路,一条叫黑无常,一条叫白无常,
你见到的毕白使,名叫毕伍生,他就是选了白无常的五品,白无常的技法叫冰拘,看你一眼,就能把你冻住,
修炼了白无常,须发都会变白,衣服也只能穿白的。”
原来今天遇到的是白无常。
“勾魂使再往上呢?”
“再往上就是殿君了,有什么技法我也不晓得。”
说话间,戏台之上一阵喧闹,舞姬瑟缩一团,一动不动,客人们站成几行,等待盘查。
戏台上的场景,雅室里看的清清楚楚,毕白使带人来搜勾栏了。
徐志穹神情凝重,纵使有施程相助,在阴间也斗不过这位勾魂使。
况且施程也未必肯在明面上出手。
施程倒还淡然:“兄弟,莫慌,这勾栏的掌柜和我交情很深,毕伍生应该找不到这里。”
“怎会找不到,各个雅间逐一搜寻就是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