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兄在离开凡尘之前,的确给宗室定下了三条规矩,一是宗室成员不得修行其他道门,只能修行苍龙霸道,二是宗室成员修为不得超过七品,一旦修为超过七品,必须进苍龙殿,不婚、不仕、不封,做苍龙卫,三是苍龙殿不得干预政事。
梁振杰说我修了兵道,修为到了三品,这就算违背了皇兄定下的规矩,你说这特么是不是笑话?
我十二岁追随皇兄出征,便入品兵道,那时候还没有大宣,皇兄还没当上皇帝,哪来的什么宗室?哪有什么规矩?
我一生为皇兄东征西讨,到了五十六岁晋升兵道三品,那时候皇兄还在凡尘,这规矩能算在我头上!”
徐志穹听明白了,这是典型的欲加之罪。
太祖皇帝制定的规矩,明显是针对后人的,和梁振杰这种开国元老没有关系,但梁孝恩却钻了规矩的空子,给岐王安上了这不合理的罪名。
徐志穹又问道:“按你托给我的梦境,梁孝恩此举是奉了宁宗的命令。”
“宁宗?我那苦命的侄儿?”梁振杰笑道,“你可知他为什么叫宁宗?”
宁,是一个特殊的庙号,意指皇帝在位期间为人懦弱。
梁振杰接着说道:“我那侄儿当了三年皇帝,没有一条政令出自他手,朝堂之上,稍有违忤,便要遭到梁孝恩训斥。”
徐志穹道:“梁孝恩既是圣威长老,又怎可干预政事?”
梁振杰笑道:“岂止是干预,宁宗、理宗、肃宗、顺宗、文宗先后五任皇帝都不曾亲政,朝堂大小政务,全出自梁孝恩一人之手,他狂妄如是,还敢说我犯了规矩,你说这鸟厮多不要脸?”
徐志穹又道:“我看过梁孝恩的肖像,这人长得十分清瘦,而你托梦给我的时候,这人却是个微胖的模样。”
梁振杰又笑了一声:“那是因为他兼修了混沌无常道,能改宋易貌。”
徐志穹一愣:“身为苍龙殿长老,竟敢修炼混沌邪道?”
梁振杰叹道:“却说他这人不要脸,不过就事论事,在大宣开国之初,混沌道不是邪道,这事关系着皇兄和怒祖之间的恩怨,一字半句却还说不清楚。”
岐王这番话,可以推断出一件事,《怒祖录》上的记载是真的。
太祖皇帝和怒祖合作,借助四凶之力,击败了大乾王朝,打下了大宣江山,因此混沌道在大宣最初不是邪道。
徐志穹思量片刻道:“我想过梁孝恩能改容易貌,但我以为应该是阴阳或是墨家的手段,没想到竟然是混沌无常道。”
梁振杰摆摆手道:“阴阳和墨家的易容术,都是障眼法,万一遇到熟人,很容易露出破绽,
混沌无常道的手段,却是实打实的改容易貌,我和梁孝恩有不共戴天之仇,可如果他改变了容貌,哪怕站在我面前,我也未必认得出来!”
徐志穹诧道:“那你怎么知道那个微胖的梁无名,就是梁孝恩?”
梁振杰笑道:“你以为这七百多年的仇恨只挂在嘴边,你以为我就是个冤魂,日夜徘回在这院子里,像个怨妇一般,等着梁晓恩遭报应?
他是星官,而今即将晋升星宿,想要报仇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,
这多年来,我一直盯着他的动向,自从他下凡,勾搭上了瑾王,想要助瑾王继位,我便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,之后林林总总的事情都在我眼中看着,
七百多年的仇恨从未减退分毫,你若是信得过我,且在府邸里住着,他若敢登上门来找你,第一个察觉的肯定是我!”
说话间,梁振杰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徐志穹身上。
徐志穹擦擦汗水,转而问起了另一个关键的问题:“梁孝恩为什么要对付我?又为什么要帮瑾王继位?难道只是为了给昭兴帝报仇?”
梁振杰摇摇头道:“这其中的缘由,我还尚未查清,不过有一句肺腑之言,我却必须要说,
梁显弘是个昏君,我在阳世徘回七百多年,看着大宣的江山被他一点点糟蹋,我真是心疼,
你是大宣的英雄,玉阳是大宣的好皇帝,无论为私仇还是为家国,这事我一定帮你,
当了这多年亡魂,我修为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,若说和梁孝恩恶战一场,我当真没有胜算,
但梁孝恩即将晋升星宿,他在凡间必须有所收敛,在苍龙殿和李沙白一战,他不敢出全力,就是为了躲避真神的注视,
只要他有所顾忌,我就有对付他的办法,别的不敢说,只要在这府邸之中,我定能护你周全,一字一句都是出自真心,你一定要信我!”
梁振杰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徐志穹。
你定能护我周全。
这句承诺很有分量,但徐志穹听着有些奇怪。
你这是想包养我么?
“岐王殿下,天色已晚,今夜先聊到这吧。”
梁振杰一笑,轻轻吸了一口檀香,转而消失不见。
徐志穹擦了擦汗水,回到正房,仔细捋顺着思路。
梁振杰的这番话如果是真的,徐志穹等于找到了一位重要盟友。
关键如何验证其中的真伪?
毕竟徐志穹对这位岐王知之甚少。
先从他说过的一句话去验证,管中窥豹,可见一斑。
徐志穹来到了院子里,重新点燃了问鬼釜之下的炭火,一锅热油,不多时便烧得滚开。
油花翻滚之间,徐志穹端起问鬼釜,具腾跃入云之象,钻进了小黑屋。
这一下费了不少力气,一来这一锅热油很重,二来油锅有些烫手。
更合理的做法是把问鬼釜端到小黑屋里,再把油烧热,可小黑屋里点不着火,连一盏灯都点不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