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竹阳喝了口酒道:“不是不给,拖着、耗着,来回查着,在工部里找人顶着,总能给廖尚书想一个脱罪的办法。”
徐志穹错愕半响,笑道:“内阁难不成是他家开的?”
张竹阳叹道:“侯爷,内阁有一位首辅,一位次辅和三位阁臣,首辅说话,次辅一般不敢作声,余下三位阁臣,都是当差的而已,
而今次辅告老还乡,内阁的事情,全都是首辅做主,若是您有把握劝服严首辅,这事怎么都好说,可严首辅和廖尚书是至交,里边有说不清的干系,他可未必给您这个面子。”
内阁首辅严安清,徐志穹一直把他当做自己人。
大部分情况下,严安清的确是自己人,但有些情况是例外。
就工部尚书这件事情来看,内阁很有可能成为一道越不过的门槛。
徐志穹端起酒杯道:“我且帮你找个靠山,你能想办法压住内阁么?”
“哪位靠山?”
“最大那位。”
张竹阳眼角颤了颤,明白了徐志穹的意思:“若是有这位靠山,事情则另当别论,只是那位靠山根基未稳,此时不宜与内阁动起干戈,若想妥善处理此事,还须两人帮衬。”
“哪两人?”
张竹阳压低声音道:“平章军国重事和内书令,御史台上奏之后,让两位重臣谏言,严首辅迫于情势,却不能再袒护廖尚书。”
徐志穹揉揉额角道:“费了这多周折,还不如带上掌灯衙门直接抄家。”
“万万不可!”张竹阳连连摇头,“新君刚刚登基,焉能置之于水火?罪名尚未坐实,便将二品大员抄家灭门,虽得一时之快,然日后祸患不绝!”
“可如此一来,还要耽搁时日,浮州那知府不会理会百姓死活,”徐志穹思量片刻道,“我若是先去查浮州知府,以此查明廖书鸣的罪证,你觉得如何?”
张竹阳忖度许久道:“于法理而言,此举更为顺畅,但若是先查浮州,廖尚书必有防备,若是先行疏通内阁以作应对,事情反倒难办。”
徐志穹长叹一声,不再多问,且埋头吃喝,吃饱喝足,当即就走。
张竹阳欣赏着江中夜色,心下不禁怅然。
这厮还真就没给钱。
严首辅是人精,有些事怕是会猜到。
他若猜到了,到时候却不会怪我泄密吧?
……
徐志穹到了皇宫,把事情跟长乐帝讲述一遍。
长乐帝权衡再三道:“六姐的事情好说,芳华公主却不知是何心意,搬倒廖书鸣这个鸟厮终究是件好事,想必她也能答应。”
徐志穹觉得这不是长远之计:“就算这次她答应了,下次又该如何?难道一直借两位公主之力,向内阁施压?”
长乐帝道:“内阁处置政务,大部分时候都是妥当的,说实话,有很多政务我也不懂,还真得靠着内阁帮我决断,一味打压,终究不妥。”
长乐帝不专断,这点让徐志穹很是看好。
但严安清在内阁掌握绝对话语权,这件事必须加以限制:“内阁固然不应打压,但首辅却不该借内阁护短。”
长乐帝思忖半响道:“我倒有个办法,与其和内阁针锋相对,倒不如体谅一下严首辅,好好帮他一把。”
徐志穹一笑:“这却想到一起了,但帮一把还不够!”
长乐帝点点头道:“那就多帮几把,咱们再对付廖书鸣。”
徐志穹摇头道:“京城的事情却要交给你了,我要去浮州,那里每天都在死人,我得先给灾民挣口吃的。”
……
严府,太师、内阁首辅严安清,冲了两盏茶,将一盏递给了廖书鸣。
廖书鸣端起茶杯,一饮而尽:“太师,卑职今日向你辞行了,我已收到消息,皇帝派徐志穹前往浮州,查河务之事,徐志穹是什么人,我是知晓的,此事,卑职愿一肩担之。”
严安清喝了口茶道:“世人不知工部之苦,但这苦楚我却知晓,这苦却不能让你一人吞下,两日后朝会,圣上定会联手平章军国重事和内史令施压于我,此事我不能驳回,也不能拖延,廖尚书,工部得有人将此事承担下来。”
廖书鸣闻言,抱拳落泪道:“谢太师搭救!”
第一笔银子到账
两日后,大庆殿朝会。
上朝之前,吕运喜一再叮嘱:“陛下,朝堂上不能说我,您得说朕,千万得说朕。”
长乐帝不耐烦道:“说不说朕,又能怎地?当饭吃是怎地?当银子用是怎地?”
来到大庆殿,长乐帝坐在龙椅之上,面带笑容看着群臣:“众卿到了,朕也到了,有事就报吧。”
严安清用眼角余光扫视着众臣,稍微抬眼看了看皇帝。
皇帝态度略显戏谑,这是让臣子们少些忌惮和顾虑,只管上奏谏言。
严安清对接下来的流程了若指掌。
按照他为官数十年的经验,接下来肯定先是御史闻风奏事,从浮州决堤之事说起,直指工部有贪赃嫌疑。
而后御史联名上奏,在朝堂之上形成声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