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看孔知府昏了,徐志穹叹了口气:“我是个心软的人,你说这知府大人疼昏了,我心里也过意不去,幸亏我这还带着药。”
他拿出药粉,给孔知府灌了下去,孔建臣长吸一口气,又清醒了过来。
昏迷那一刻是幸福的,他可以短暂摆脱疼痛。
当疼痛再次袭来,孔建臣哭嚎不止:“去年是朝廷下令驱逐朱雀修者,歉收却是我的错么?今年是朝廷要调拨粮食,我给朝廷送粮有错么?”
多好的话术,且把中间过程省略,把他自己摘得一干二净。
徐志穹一脚接一脚,踩在他脑袋上:“明知歉收,你怎还向朝廷报了丰收?明知百姓挨饿,你却还从他们家里搜刮余粮?”
“别的州也是歉收,竹州任多百姓,终究是活下来的多,饿死的少,怎就能算是本府的罪过?怎么别人没饿死,就偏偏饿死了他们?”孔知府还想把话题岔开。
徐志穹且由着他把话岔开:“别的州也是歉收,我怎么就不拾掇那些知府,怎么就偏偏拾掇你?”
卡吧一声!徐志穹踩断了孔建臣的右腿。
孔建臣再度昏死过去,徐志穹拿了一枚药丸,灌进了他嘴里。
赵无功问道:“这药还能让他醒过来一次?”
徐志穹摇头道:“不能,能让他变哑巴。”
这是千户留在明灯轩里的好药。
徐志穹转身对两名引路主簿道:“你们带上孔知府,给他换身衣裳,抹上一脸泥,将送到流民之中,且在暗中看着他,让他做几天乞丐,等他死了之后,千万记得把罪业摘回来。”
张仁侠和许笑生稍微有些犹豫,最终还是把孔知府拎了起来。
他们害怕。
有些恐惧不能在一朝一夕间消失。
但他们至少有战胜恐惧的勇气。
徐志穹对刘奔翔和曲少游道:“你们两个,跟着两位主簿一起去,也好添个帮手。”
郑武光在旁道:“我也一起去吧。”
徐志穹摇头道:“你不必去了,一夜苦战也算辛苦,回去歇息吧。”
郑武光没敢多说,等离去之时,牙齿咬的作响。
一个落魄道门,却还嫌弃起我来!
你当真以为我看得上这道门?你当真以为我看得上这破烂地方?
我早就想走了,可我走之后,你们也别想好过,我让你们这道门在竹州断根。
……
许笑生从一个饿死的百姓身上,扒下来一身衣服,给孔建臣换上,把他头发弄散,再往脸上抹一层污泥,看起来和叫花子一模一样。
他们带着孔建臣去了竹鸢城,临行之时,邱执信反复叮嘱:“千万盯住他,等他咽了气,赶紧把罪业摘下来!这么长的罪业千万不能散失在凡间。”
众人答应一声,赶紧走了。
赵无功若有所思道:“自打我进了道门,师父就一直叮嘱我,过了两寸的罪业千万不要散失在凡间,要想法设法取下来,
我想着,这罪业里装着恶人的魂魄,若是不取下来,让恶人踏上黄泉路,逍遥法外,这却违背了道门的本分,
可师父说不止于此,这罪业散失于凡间,还将贻害无穷,到底有什么害处,师父却一直没告诉我,邱长史,你见识广博,且说说这罪业之中还有什么紧要所在?”
邱执信摇头道:“我且说了,莫再叫我长史,真长史面前,我那点见识怎敢卖弄。”
赵无功看向徐志穹:“马长史可愿指教一二?”
徐志穹淡然一笑:“既是邱长史的地界,还是让邱长史说吧。”
不是谦虚,是徐志穹真不知道。
邱执信一笑:“那我就献拙了,按我师父当年所说,这罪业不是罪囚身上生出来的,而是世间固有之物,就像灰尘一样,到处都是。”
徐志穹心头一紧,他想起了一段话。
“罪业随天地同生,恰如尘埃,弥散于天地之间,不因罪行而加增,不因善举而削减。”
这是折威星君梁孝恩说过的一段话,大意好像和邱执信所说的基本相同。
赵无功还是不明白:“这罪业不是因为恶人作恶生出来的么?”
邱执信摇头道:“恶人作恶不会生出罪业,恶人的恶行,就像一锅浆湖。”
“浆湖?”赵无功更加费解。
徐志穹也很费解。
邱执信解释道:“熬上一锅浆湖,放在门口晾上一天,肯定要积满灰尘,
恶行就和这浆湖一样,长在人头顶上,黏湖湖一团,且把这罪业全都吸附在了头上,恶行越多,吸来的罪业越多,头上的犄角也就变得越长,
等这人死了,若是魂魄离开了身体,这罪业里的浆湖也就没了,罪业就该消散了,二寸以下的罪业,会归于尘土,陷于大地深处,可这二寸以上的罪业,会被罪主拿去。”
赵无功愕然道:“罪主是何人?”
邱执信摇摇头道:“这我就不得而知了,恐怕连师父也不知晓,想必是和真神一样,超脱于凡尘之上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