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污浊不堪的粪坑中,几个少年,穿着缝合而成的胶质皮套,迫不及待地展现着自己手中的碎钻。
有的皱着眉头在奋力翻找,让沟里溅起阵阵涟漪;
有的用双手捧起,黄色的浑浊液体中,几颗小小的碎钻闪闪发光;
有的将碎钻高高举起,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,还沾了一些黄色的不明液体……
这是一副极其震撼的画面,更震撼的是,这还是一张动态照片。
几位少年的动作被捕捉的很好,以至于明明背景臭味熏天,但观看的人聚焦点却始终牢牢地固定在几位少年身上。
准确的是,他们的笑脸上。
【我怎么觉得……他们的笑脸比钻石还要引人注目,尤其是眼睛,也太亮了吧?】
【我突然想到了“出淤泥而不染”,我感觉没有比这句诗更适合形容这张照片的。】
【很难想象十几天前,他们还都是一脸麻木的样子。】
【我记得第一次往贫民窟看的时候,我被吓了一大跳,因为那些眼睛实在太恐怖了,麻木不仁的、昏昏沉沉的、黯淡无光的。】
【呦呦真的成功了,她确实改变了贫民窟。】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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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连朱克也忍不住多看了眼那张照片,弟弟更是愣了半天,忍不住哽咽起来。
豆大的泪珠直接从脸上滚了下来,滑开一道痕,沈呦呦手足无措,“你别哭呀?怎么了?深呼吸深呼吸!还有一张照片呢!”
最后一句话暂时止住了弟弟的眼泪,他胡乱在脸上糊了一把,特意用洗得干干净净的手小心翼翼地往下翻——
如果说上一张照片让人感动,那第二张照片,就如同一道惊雷,瞬间将弟弟震住了。
他甚至都忘了哭泣,眼泪凝固在脸颊上,他愣愣地盯着这张照片。
照片中,他一脚将其中一个总是耀武扬威的帮派人踢到粪坑里,脸上满是畅快的笑。
而其他同伴,哪怕是被压着打,也始终带着一抹不服气的笑。
这是一张大逆不道的照片,他记得,这里面许多被他们压着打的人,都是比他们高一个等级的存在。
如果平时遇到,他们不仅不能不敬,还要立刻点头哈腰才是。
但他们昨天竟然敢跟他们打架。不仅打了,还敢笑得那么开心。
而那些理论上应该坚不可摧的高等级人,却满脸的痛苦,被他们轻而易举的压着打。
弟弟难得的,感到一丝迷惘。
他呆呆地看向沈呦呦,怯怯道:“呦呦,这样是不对的……”
他不该因为这种事感到快乐。
沈呦呦困惑,“为什么不对?”
弟弟被问住了,他也具体说不出什么不对,只能不断地重复道:“这样是不对的……”
“我们华国有一句话,”
朱克忽然道:“叫做‘王侯将相宁有种乎’。”
弟弟茫然地抬头,显然没有听懂。
倒是沈呦呦通过这句话理解了弟弟的害怕,她更困惑了,歪着头仔仔细细地观察了遍弟弟。
“简单来说,就是没有生来就高贵的人,”
朱克对上弟弟投来的视线,忽然发现,这些眸子已经隐约有了几分女友的风采。
“那些称王侯拜将相的人,难道就比你们高贵吗?”
这话还是太过抽象,弟弟似懂非懂,倒是一直安静的沈呦呦忽然说话了。
“我看了好久,”小姑娘困惑道:“奴津,你难道比他们多一个眼睛吗?还是多一个耳朵?”
奴津就是弟弟的名字,他慌忙摆摆手,“怎么可能!那我岂不是成怪物了?”
“既然如此,”沈呦呦抿了抿唇,黑白分明的眸子对准奴津的眼睛,“那你和他们、和我们,又有什么不同呢?”
这话宛如一道惊雷,在耳边炸开。
奴津恍恍惚惚地低头,又看了眼照片,才终于找到了最大的不对。
是啊,在这张照片里,在这条粪沟里,不管是高高在上的贵族,还是低贱如泥的贫民,似乎在一瞬间,都成了同一个人。
他们都有两只眼睛,一个鼻子,一张嘴。都会因为臭味而难受,也都会因为一句话而发怒。
他们,竟然是一样的。
“不应该是这样的……”奴津喃喃道:“我们应该有差别才是,他们跟我们不是一个等级的……”
奴津说着说着,似乎又找到了动力,猛地抬头,“对啊!他们是神创造的,而我们只是神脚下的泥,怎么会是一样的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