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涌进低声笑了两声,说你别这么紧张,尽管说,放心说,说什么都可以。
姜远闻言,这才放松了一些:“我现在对这件事的理解是这样的——”
“秦山岳以及平安会慈善基金遭遇了有组织的举报,过去很久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被翻了出来。我知道李氏私底下与秦山岳也有一些往来,但目前,警方缴获的视频证据对秦山岳整个朋友圈多少都有些冲击,唯独没有出现任何对李氏的不利证据。”
“再加上李氏翡翠城意外拿到了原本应该属于秦山岳的地产项目,成为秦家倒台后最大得利者。因此,您担心秦山岳认为,这件事的幕后推手是我们李氏。秦家本就□□出生,您担心他们会出手报复。”
李涌进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:“还有呢?”
姜远思忖片刻,才继续说道:“这个名叫赵建城的老人,二十年前就死了,不过,由于家人为了继续使用老人的医保与退休金,一直隐瞒,直到这次被投毒死亡才暴露。”
“您认为……”说道这里,姜远也有些疑惑,“投毒的杯子,是被护理院保洁阎凡主动调换的,目标是借凶手的手,杀掉这个赵建城的替身。您认为,这件事是秦山岳对您的警告?”
李涌进不动声色:“这说明了?”
“这说明,二十年前赵建城的死,除了家属知道外,您和秦总……也都是知情的,”姜远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一点,“这说明,赵建城的死,应该和您与秦总,存在某种相关性。而且,在这件事上,你们曾经是捆绑统一的立场。而现在,秦总把这件事重新翻出来,并借人之手害死这个‘替身’,意思是,他要和你撕破脸?”
李涌进长叹一口气:“小姜啊,你们这一辈孩子,我也就最看重你了。”
“可惜,我那几个儿子都不成器,但凡墨华有你这份冷静与观察能力,也不会投资什么,就亏什么。”男人侧过头,看向姜远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慈爱,“我干不了多久了。趁着秦山岳还在看守所里自顾不暇,我退了移居海外。你和我女儿的婚事,尽早办了吧。”
姜远没再问李涌进他与秦山岳当年的“捆绑利益”是什么,只是低头应了一声“是”。
案七?夜莺
夏天来了,宁港市开始变得温热潮湿,一阵雷又一阵雨,药师殿的小院子里,绿植肆意生长,郁郁葱葱。
在这个季节,小貔貅已经不需要恒温箱来保障生存所需要的气温与湿度了。林鹤知琢磨着,不如给小角蛙搭建一个室外“小花园”。毕竟,天天关在培养箱里也怪闷的。
恰好,冬瓜的小学每学期都必修“生活技能课”,不仅学习卷,什么烹饪、种地、手工也得样样精通。这学期的课程是“木工”,要上交木工作业。当然,冬瓜的作业,全是由寺院里手巧的老和尚代劳的,也正因为如此,留下了一部分废弃材料。
起初,林鹤知兴致勃勃。毕竟,无论是做实验还是剖尸体,他天生就是个巧手。万万没想到,在做木工这活上翻了跟头。
“你说我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,自己还住破庙呢,搁这儿给你装修湖景大别墅,”林鹤知一边播放着线上木工教学,一边骂骂咧咧地拿锯子切着木板,而小貔貅就歪着脑袋蹲在一旁,黑豆似的大眼睛一动不动。
林鹤知花了整整两个周末。
他从洪老和尚的院子里搬出一个水缸,装满水,放了几叶睡莲,又拿木板在缸外搭了一个“小天台”。天台上钻了个孔,插上几根院子里的荷叶,做成了一把把可以遮雨遮阳的“小伞”。而天台另一边,林鹤知给小貔貅装了一枚不需要插电的小夜灯。
蚊虫飞蛾总是容易被光源吸引,一到晚上,小夜灯周围就“嗡嗡”地飞着不少东西。角蛙最喜欢的就是这些会动的活物,总是能站在灯下饱餐一顿。
林鹤知坐在药师殿门口,远远地观察着自己的建筑成果。
白天,小角蛙还是喜欢泡在水里,可一等到夜色降临,他就会爬出来,成为荷叶下的一尊蛙形剪影。
静谧的夜晚,偶有虫鸣,萤火虫零星在水面上泛起幽绿的微光。小角蛙蹲在荷叶下一动不动,抬头盯着小夜灯,像是看着一轮最美的月亮。
林鹤知也不知道为什么,他就能这样坐着,盯着小角蛙的背影看很久很久,夜晚的风湿润而凉爽,抚平了思绪中的每一抹皱褶。
平静,且幸福。
在诸多小动物里,林鹤知从小就偏爱青蛙。
这种奇怪的偏好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?
记忆里,他小时候有一个很大的青蛙娃娃,脑袋很大,肚子又软又圆,但四肢和面条似的又长又细,顶端挂着奇怪的趾头。林鹤知现在来看,那个青蛙玩具应该很小,但对于一个三四岁的小孩来说,那个青蛙简直顶天立地。
那只青蛙陪伴了林鹤知很久,从家中变故到福利院,再到哥哥离开,被洪老和尚收养……总之,青蛙陪他度过了一段比较艰难的岁月。等青蛙的内胆彻底坏了,像个漏气气球一样瘪下去的时候,林鹤知早已发现了人生中更多乐趣,对娃娃已经毫无兴趣了。
把破了的青蛙处理掉后,老和尚给他买了一顶毛线编织的青蛙帽子,倒是存留至今。
林鹤知很少去想小时候的事,毕竟很多人,很多事,那些见过的面孔,大多已经模糊不清了。可就在他盯着小貔貅看的时候,莫名就想起了一件事。
那同样是一个潮湿、闷热的宁港夏日——双胞胎生日到了。
在那个时候,林家条件并不算好,只能说饿不死孩子,在零食与玩具上,自然有着诸多限制。不过,每年生日,爸爸妈妈还是会带他们俩去一趟当时市里唯一的大型综合性超市。
林鹤知还能记得看,自己被爸妈塞进一辆巨大的手推车,走过高大的,琳琅满目的商品架。
平时是不能买玩具的,只有生日,他们可以选一次自己想要的玩具。不过,由于预算有限,妈妈一直叮嘱,只能选一个,两个人轮流换着玩。话是那么说,但玩具基本上都是哥哥选的,因为林鹤知在那个时候,对环境刺激没什么反应,再加上不会说话,也很少表达自己的想法。
哥哥在塑料枪|支模型玩具区挑选了半天,最后选中了一把自己中意的狙|击|枪。可等哥哥抱着枪跑回来的时候,却发现林鹤知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长手长脚的青蛙娃娃,抱在怀里不撒手。
哥哥拿起枪,对着他怀里的青蛙一顿“biubiubiu”,林鹤知面无表情,没有反应。哥哥拿枪口挑了挑青蛙,他手臂一夹,把青蛙抱得更紧了。
最后,林鹤知什么都没有说,但哥哥却放下了玩具枪,指着他怀里的青蛙说:“妈妈,我们要那个。”
林鹤知早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抱着青蛙了。
但他一直记得,因为那只青蛙,他觉得自己是被看到了,被听见了,被爱着的。以至于很久以后,林鹤知作为一个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,在心里总还是隐约地迷信着——
蛙呀,就是有点子福气在身上。
周五傍晚,宁港市国际电影学院。
别看校名头顶一个“国际”的标签,这不过是一所新建的私立影视学院,在圈子里没什么名气,但花大钱雇了几个名导来当客座老师,主要学生群体是家里有钱,又考试不行的小孩儿。
学校门口,小吃店开了整整一条街,生意兴隆。
两个容颜姣好的女孩正坐在一家甜品店门口吃杨枝甘露,恰好,一个身材高挑、一身名牌的女孩从她们身前一晃而过。
“咦?刚才那个是新一级表演系的李墨婷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