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妹妹来了,快请进。”徐春君想要从床上坐起来。
张婷致连忙几步走上前,说道:“嫂子,快躺下吧!你病着呢,跟我何必客气?”
“这些天真是辛苦你了,我一直想要好好谢谢你。可是这些天都忙外头的事,竟没能和你说上几句话。”徐春君嗓音微哑,人也有些没精神。
“都说了嫂子别跟我客气,我别的忙帮不上,就这些力所能及的事儿能为你分忧,我也挺开心的。”张婷致笑着说,“这么大个家都是你一个人撑着,我想想都觉得累。”
“这都是没办法的事,”徐春君丝毫也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,“若是让你去做,你也得做不是?”
这时,阿蓑把熬好的药端了上来。
张婷致忙说:“嫂子快把药喝了吧!然后盖上被子发发汗,身上就能轻快了。我不多打扰了,明天再来看你。表姨那边你就不用惦记着了,有我呢!”
“绿莼,送大妹妹出去。”徐春君说,“天晚了,叫个小丫头打着灯笼把她送到太太院儿里去。”
徐春君吃了药,只觉得眼皮有些重。
柳姨娘凑凑和和地过来,说要给大奶奶请安,被绿莼挡了回去:“大奶奶刚吃了药睡着了,你要看明天再来吧!”
柳姨娘也不敢犟,转身回去了。
她如今彻底消停了,似她这等骨头轻皮肉贱的货色,哪里吃得了苦忍得了疼?一顿罚就足够她老实个一年半载了。
徐春君早看透她是个不成事的,对待她就像对待猫儿狗儿。
绿莼进来,见阿蓑已经把徐春君的床帐落下来,灯芯也掐得暗暗的。
她则坐在一旁守着。
绿莼见她在屋里,徐春君跟前暂时用不着太多人,自己便悄悄走出来,到前院去找思坎达。
“你出去找找大爷,”绿莼提起郑无疾气就不打一处来,“我们姑娘都累病了,他还好意思在外头花天酒地!”
“他回来能有什么用?”思坎达不解。
“那也不能让他好受!”绿莼道,“我们姑娘又不欠他的!”
她又嫌思坎达不立刻去,催促道:“你哪有那么多的话?!要你去你就快去!”
“好好好,我这就去!”思坎达说着就往外走,“今晚要是寻不见大爷,我也不回来了。”
“这还像句人话!”绿莼哼了一声,转身进内宅去了。
再说思坎达,他骑了马上街,就往郑无疾平日里常去的地方找去。
可郑无疾如今不怎么在城里,因为这些店家都不肯赊账给他。
还是楚家小馆的一个跑堂的告诉他:“今儿过午,林家的四少爷说他晚上要去西郊的青云山庄和郑大爷他们摸骨牌。不如你去那里看看。”
思坎达于是出了西城门,往青云山庄去。
到了那里一问,郑无疾果然在。
此时正是要吃晚饭的时候,郑无疾他们这桌撤了牌,等着上菜。
思坎达凑过来,他模样特殊,众人自然都要多看几眼。
郑无疾见他来了,就问:“你来做什么?”
“大爷,大奶奶病了,”思坎达小声说,“您回去看看吧!”
“她病了?”郑无疾拧起眉头,不知道是意外还是厌烦,“好端端的,她病什么?”
“大奶奶是累的,”思坎达说,“这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……”
“不是请了大夫吗?”郑无疾道,“我又不是大夫,难道我看她一眼她就能好?”
“这……这倒不是,”思坎达顿了顿说,“可大奶奶心里头必然是高兴的。”
“算了吧!她心里只有银子!”郑无疾冷哼一声,挥挥手道,“别烦我了,你回去吧!她要钱有钱,要人有人。多我一个不多,少我一个不少。”
这时饭菜都端上了桌,众人开始吃饭喝酒,思坎达也不好多留,只好出来了。
郑无疾虽然那么说,可心里头却不自觉地想到徐春君。
旁边有人提醒他:“郑兄,你别可着眼前那盘菜吃啊!给我们也留点儿。”
郑无疾这才发现自己把面前那盘冬菇都快吃完了,可竟然食不知味。
“算了郑老弟,你快些吃了饭回家吧!”他左手边的高家二爷年纪长些,说他,“瞧你这心不在焉的,惦记着家里就回去看看。”
“没有的事,”郑无疾打了个哈哈,“我是想前头那把牌呢!”
虽是这么说,可心思还是有些收束不住,总是往徐春君身上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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郑无疾食不知味地吃了顿饭,略消了消食,牌局又起了。
牛油蜡烛明角灯,象牙骰子一点红。
吆喝声、骨牌声、笑骂声,搅合在一起,把人牢牢地裹进去,像裹进一场掺着金粉银箔的梦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