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求庵的香火向来冷清,这地方本来也只是清修的,地方小人少,一年到头也不接待几个香客。
到如今更是闭门谢客,一概不接待了。
这天,门外来了一老一小两个女子。
都是平民打扮,年长的妇人胳膊上挎着个篮子,年轻女子则提着一个包袱。
她们敲了半天门,一个四十出头的尼姑从里头开了门。
“智空师父,许多时不见了,阿弥陀佛,阿弥陀佛!”年长的妇人双手合十,向这尼姑问候道。
“原来是冯娘子和冯姑娘,”智空是认识她们两个的,“你们是来烧香念经的吧?”
“师父记性真好,可不是嘛!今年是我家老头子亡故的第三年,多亏住持和各位师父成全,能让我们在这里做法事。”冯娘子感激地说。
“你们先在这儿等一会儿,我进去告诉主持一声。”智空并没有直接让她们进去。
如今情况特殊,住持已然吩咐了庵里不接待香客。
但这母女俩已经连着来了两年,最后一年的法事若不叫她做,实在有些说不过去。
冯娘子虽然答应着,但脸上明显露出担忧的神情。
智空明白,穷人家若想做一场法事,必然要破费不少银子。
当初住持也是可怜她们孤儿寡母的,便让她们在本庵做法事,只是收取一吊钱作为香资。
这一吊钱也不过是做个样子,母女俩在庵中吃住七日,又是诵经又是烧香,哪是一吊钱就够的。
智空找到住持,把事情说了:“我没一口回绝,她们往年都是这个时候来的,今年又是最后一年。”
住持想了想说:“当初答应了她们,如今自然不好回绝,况且是最后一年了。佛门中人讲究慈悲为怀,不能不叫她功德圆满。还是和往年一样,让她们母女两个住进来吧,不过可要叮嘱好了,不要四处走动,就在她们住着的小跨院儿待着。等完了事就出去,也不要她的钱了。”
智空答应着,又来到了前头,打开门对冯娘子母女两个说道:“本来我们主持这些日子正闭关清修,不接待外客。不过想着你们这是最后一年了,怎么也得让你们功德圆满。因此姑且让你们住进来,还是往年的那个院子,可是说好了不得随意走动,等做完了功德便离开吧。”
“阿弥陀佛,阿弥陀佛!多谢住持慈悲!”冯娘子千恩万谢,“实在是打扰了。”
这无求庵虽小可也有二十几间房舍,冯娘子母女两个被带到了西北角的小院子里,有两间小小的屋子,里头也只两张床,桌子凳子也有一套,别的就再没什么了。
“你们先坐着,一会儿有道婆给你们送被褥和火盆来。”智空把她们领进门说,“斋饭也是给你们送到房里来吃,每日两顿。”
“多谢师父,这点钱不多,请拿着,帮我们在外间点一盏长明灯。”冯娘子说着拿出一吊钱来,往智空手里塞。
她的手很粗糙,常年靠着浆洗和缝补来维持家用,她的一双手简直如铁挫一般。
“冯娘子,把钱拿回去吧!住持说了,今年是最后一年,助你功德圆满,这钱就不要了。”智空把钱推了回去。
“哎呦,这怎么说的,这也太过意不去了。”冯娘子的脸有些红,“我们也知道这一吊钱本来也不够的,但好歹也算是那么个意思。”
“收着吧,你的钱来的不易。”智空说完出去了。
又过了好半天,才有两个道婆过来,给她们抱了被褥,拿了火盆。
随后又有个尼姑送来了一盏长明灯。
冯娘子挎的篮子里装着香烛纸马,母女两个便在长明灯下点起了香,一边念经一边烧纸。
如今天短,别说是庙里,就是一般人家每天也只吃两顿饭。
等她们念完了今天的经,庵里做杂役的道婆,才给她们送过饭来。
“牛大姐,你这些日子都好啊?”冯娘子跟这里的人都认识,道婆只算半个出家人,家常里短还是能唠几句的。
“还成,就是天冷了,这腿脚有些不舒服。”牛道婆比冯娘子还大几岁,丈夫死得早,又无儿无女,所以就到这里来了。
虽然没什么钱,但是也比在一般人家做下人要轻快许多。只是一年到头见不到荤腥,好在她也不馋。
“我知道你有这毛病,正好有人送了我两贴好狗皮膏药,说是最能舒筋活血的,给了你吧!”冯娘子说着真的拿出两贴膏药来给牛道婆。
“哎呀,这可不成。你这日子紧巴巴的,我哪还能要你的东西!”牛道婆摇头。
“你跟我见什么外?我到这儿来一个钱不花。给你两贴膏药有什么不成?”冯娘子硬是把两贴膏药塞到牛道婆手里。
“那是住持心慈,跟我有什么关系?我倒成了白受禄了。”牛道婆有些不好意思。
“可是呢,本来我们这次来还想见见主持,好好谢谢人家。这是最后一年了,以后也不好再来打扰。偏偏听说住持闭关清修,竟是不能见了。唉,真是……”冯娘子遗憾地说。
“见不见的也没什么要紧,出家人从来都不在意这些俗家礼节的。”牛道婆笑着说。
“怎么这庵里有新出家的?”冯姑娘一直没说话,忽然就问了这么一句。
牛道婆有些发愣,冯娘子连忙解释道:“之前我们进来的时候,远远看见像有个年轻女子,一晃过去了。竟还是个带发修行的,所以就忍不住问问。”
牛道婆闻言恍然,说道:“那也不过是个借住的,过些日子就走了。你们可别多问,连我都不知道那位到底是什么来历,主持不许人乱说的。”
“知道了,知道了。”冯娘子连忙点头,“是我们多嘴了。”
“成了,你们快吃饭吧。我一会儿过来收碗。”牛道婆说完出去了。
偷听
坠叶纷纷,飘落满空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