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白天去探望了宗天保,但也只待了片刻就回来了。
窗外落了雨,姜暖抱膝坐着,忍不住想起当年在宗家照顾宗天保的时候,也是暮春时节。
其实姜暖在和霍恬成亲之后,就很少记起与宗天保的过往。
仿佛那只是少不更事时做过的一场大梦,注定要被淡忘。
可也许是因为刚刚的那个梦,让曾经的记忆忽然间就清晰起来。
姜暖很清楚自己对宗天保并无儿女私情,可他终究是和自己幼时相识又有过姻缘纠葛的人。
姜暖还是希望他好好的,不要出事。
雨一直下到平明,姜暖一直醒着。
她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,特别的强烈。
果然,天刚亮,宗家报丧的人就到了。
说宗天保在半夜咽了气,此时已经停灵了。
姜暖哭了一场,打发了人去奔丧。
“多封些奠仪,后日出殡我再过去。”姜暖说。
此时的宗家,一片哀戚。
宗侯爷和宗夫人禁不住打击,双双躺倒了。
二小姐宗玉维忙着延医问药照顾父母。
姜晴则像疯了一样,非要众人打开棺材,说宗天保没死。
宗玉缃忍恸维持大局,命丫鬟婆子把大奶奶送回房中去,别吓着小少爷。
宗天保如今也不过才二十出头,正是好年纪。
他平日为人仗义,又没什么城府,认得他的人都不免惋惜。
孟氏和姜印之也撑不住了,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。
宗天保一死姜晴就成了寡妇。
她年纪轻轻,往后还有几十年,不知要怎么苦熬才能过去。
孟氏眼泪都要哭干了,她替女儿苦心谋划的归宿,如今却成了这样。
真是千算万算,也没算到宗天保竟是个短命鬼!
早知道这样就应该让姜暖嫁给他!
可是任她怎么想,世上也没处买后悔药去。
并且还得想方设法去安慰女儿,女婿已然没了,总不能再把女儿搭进去吧?
姜晴哭得死去活来,她心里后悔当初跟宗天保闹,如果那天不和他厮打,宗天保就不会摔倒昏过去。
同时又害怕,怕公公婆婆知道这件事,把宗天保的死都归咎在自己身上。
当然了,更多的是可怜自己。
往后的日子只能寡居,再也穿不得鲜艳的衣裳,甚至凡是欢乐热闹的场所都须回避。
人们也会将她视为不祥之人,她只能熬到兴哥儿长大成人,方能博得一个节妇的美名。
可那又能怎样?不过是个虚名儿罢了。
比起几十载的孤枕寒衾,寂寥消磨,就是一座金打的牌坊又能怎样?
宗天保出殡这一日,姜暖也来了。
她穿着诰命的服色,为的是显得庄重。
“宗伯父宗伯母,且请节哀。”姜暖上前温言道。
宗家夫妻两个哭得哽咽难言,拉着姜暖的手,一句话也说不出。
姜晴却猛地从后面扑上来,像一条疯狗。
“你来做什么?!来看我的笑话吗?!”姜晴被众人拉扯着,近不了姜暖的身,只能高声叫嚷,“为什么变成寡妇的不是你?!”
来这里送丧的不只有姜暖,众人见姜晴如此,都觉得她很不应该。
当初她和宗天保成亲,众人嘴上不说,心里头也大致猜得出是怎么回事。
难得的是姜暖人前人后都没有说过他们什么,更何况不管怎么说,她也是姜晴的姐姐。
哪有在自己丈夫的葬礼上咒骂姐姐的道理?
那宗天保本就是死过一回的人了,还是姜暖把他救过来的。
姜晴自己没福,把丈夫给克死了,居然还有脸质问人家。
“阿暖啊,别同她一般见识,伯母给你赔罪了。”宗夫人心力憔悴,如今这情形更让她觉得难堪。
“不要紧的伯母,”姜暖说,“我不会放在心上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