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无疾自然知道这案子的难处,一难在男女之事,本就难以说清。
究竟是崔氏和吴老六通奸还是吴老六私闯民宅,公允来讲都有可能。
二难在死无对证,崔氏将吴老六杀死,而后又自尽。
可能是出于激愤,也可能是灭口后畏罪。
因此刘吴两村各执一词,都认定是自己的人受了委屈。
第三难在仇怨已深,由两家的仇,变成两族的仇。
崔氏的事仿佛一根引线,牵扯出后面一堆大大小小的恩怨。
申鼎将这难题抛给了郑无疾,其他几位知县也乐得有好戏看。
新官上任三把火,端看郑无疾能不能烧得起来。
“叫那些击鼓鸣冤的人先停手,”郑无疾不急着查案,“等我和几位知县大人吃过了午饭再说。”
几个知县听了面面相觑,心说这一位究竟是草包还是饭桶?
衙门口的鼓敲得震天响,前来围观的人堵得水泄不通。
他却将这些并不放在心上,而是更关心自己吃饭的事。
“这事儿都拖了两年多了,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。”郑无疾一脸轻松道,“带他们到大槐树下喝喝茶水降降火,等我睡醒了午觉再来审。”
那几个知县一听下巴几乎惊掉了,这不但要吃饭,还要睡觉。
知州大人好会养生啊!
但不管怎么说,郑无疾也是他们的上司。
这几个人总要维持表面的恭敬。
跟着郑无疾去了后堂,饭菜已然都准备好了。
半月为期
郑无疾带着几个县令吃喝够了,又命人安排这几位休息。
自己在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:“我这是胎里带的毛病,吃了饭就要睡,否则什么事也办不成。”
说着自顾自睡去了。
这几位县令到这里来是面见上官述职的,原本还想着新官上任三把火,至少也要装装样子。
谁想这位新任的知州大人,竟然连装也不装。
“大人可真是性情中人,率直天真得很啊!”申鼎呵呵一笑,反正他把这烫手山芋送出去了,爱怎么着怎么着吧!
丹城县令朱获也是一脸轻松,他再有半年即将谢职,自然是能不趟浑水就不趟。
在官场上能作壁上观,何尝不是一件乐事。
而其中阳夏县令胡广为和淮阳县令叶承训,二人私交最好。
一边到衙署后面的客舍去,一边小声交谈道:“知州大人多半是整理头绪去了,这件事两年了都没解决,可见不是容易的。
若是不想出对策来只是升堂审问,怕也不会有结果。”
“这位知州大人表面上嘻嘻哈哈,只怕外松内紧,实则是个有主意的。
不管怎么说,咱们还是得谨慎为上。万万麻痹大意不得。”
郑无疾回到卧室,徐春君自然也听说了百姓来告状的事。
“这事非同小可,两族相斗,长则可至百年。”徐春君说,“双方斗狠使气,怨恨只会越结越深。
轻则争吵不下,重则牵涉人命。
且这两个村子都是大村,若不能妥善解决,治下必然久久不得安宁。”
“我和夫人想的一样,”郑无疾道,“这件事必要令人心服,更要有长久之策。”
“实则这件事已经是两笔账了。”徐春君给郑无疾端了杯茶,自己也坐下分析道,“崔氏和吴老六的事是起因,后来双方大打出手,已然又结下了新仇。”
“双方争执不下,只是因为各自都认为有理。”郑无疾喝了口茶说,“顶好将当年的事查清楚,究竟是崔氏与吴老六通奸,还是吴老六心生歹念,意图调戏良家女子。
只是这两个人都已经死了,要怎样才能查出当年的实情呢?”
别看郑无疾在外人面前云淡风轻,到了徐春君跟前可就有什么说什么了。
他当然明白申鼎是故意拿这事来试探他,其余的几个人也是想看他究竟有几许城府,几多手段。
这件事他一听也明白了其中的关键,和徐春君所说的一样,其实是两笔账。
只是这两笔账,一笔已经成了死账,另一笔则是烂账。
徐春君并没有急着帮郑无疾做决断,而是问他:“依着大人的意思,要怎么解决呢?”
“第二笔账我已然想到了办法,”郑无疾轻嗽一声说,“可总要把第一笔账先结了。”
“确实该如此。”徐春君颔首表示认同,她就那么望着郑无疾,目光温柔又充满信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