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不必自谦,我还没说完呢,你这人优点突出,弱点也很明显,你这人太重感情了,这几年你若不把时间浪费在给郭乐风补课上,想必课业还可以再进一步的。但这也恰恰是我欣赏那你的地方,学无止境,切勿因为学习忽略了朋友和家人,以后入仕为官也是同样的道理。”
黄寄北这次发现自己的这位老师竟是如此的了解自己,便郑重的回道:
“弟子谨遵教诲。”
纪鸣岐走后黄寄北感觉时间过得更快了,他珍惜在青麓书院的每一天,但时间却不会停下脚步,终是来到了他下山的这天。
这年冬至的雪下的特别大,就像他第一天来青麓书院的那般。雨雪初霁,黄寄北拜别了周山长和老师同窗们,和郭乐风一起下山了,两人走到岔路口也在拥抱后分别了。他们要回自己的省份参加乡试,乡试时间就定在来年的二月二,他们得提前回去准备了。
近乡情怯,再次踏入苍梧县,他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。
铜锅涮肉
和三年前的莽莽撞撞不同, 这次回到家门口黄寄北并没有大声呼喊,而是悄悄地走进了客栈大门,这时正值大中午, 大家伙都在店里面忙活。
首先看到的是坐在柜台后面收钱记账的黄四娘,黄寄北差点没认出来,当初的小丫头如今已是亭亭玉立了,俏丽的面容, 甜美的笑容,是整个客栈里最亮眼的存在。
黄寄北现如今都已经十七了, 等过了年就十八了,黄四娘和他的生日就差一天,过了年也就十四了,是个大姑娘了,黄长植夫妇之前信中提到已经在为她相看亲事了。
之后撞入眼帘的是从后厨端菜出来的黄二娘,去年家书中有提到过, 二娘和程材成了好事, 看着她隆起的小腹, 想来已是有了身孕了。
这真是一门好亲事, 程材这些年一直在在黄家客栈干活,知根知底的。程材的人品是没的说的,小两口又都是勤快人,往后日子定不会差。两人这些年也攒了些钱,还清了债, 前些日子还在高家村建了房, 把程大叔也接过来一起住了, 一家人日子过的和和美美。
黄二娘这才刚端菜出来,后面黄三娘就追过了来, 接过了二娘手上的活计,埋怨着自家姐姐不肯好好休息。
黄三娘今年也十五了,她倒是不急,当初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姑娘如今已是很有主见了,她如今只想守着范荷花好好过日子,黄长植夫妇给她们的工钱每年都涨,她打算今后攒够了钱在姐姐和姐夫家旁边建一座房,以后就算不嫁人也能自己和阿娘一起住。
如今这条官道越来越热闹了,黄家客栈生意蒸蒸日上,当初没装修好的上房和包间早就装上了,就这样还时常客满。同样的,旁边高冬青夫妇的铺子生意也是好的很,纪宁雨时不时的会有家书寄过来,两口子也算是有个寄托,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再相见。
黄寄北还在犹豫着怎么开口,眼尖的黄四娘早已跑到了他跟前,仔细打量后才敢开口道:
“是阿兄吗?”
黄寄北笑了,看来这几年他变化是真的很大,连自家妹妹都不敢认了。
黄寄北眼眶含泪,像以前一样摸着黄四娘的发顶道:
“小桃,是哥哥呀,我回来了。”
话刚落音,身后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,转身一看,是黄长植从外面归来了。
“二郎,爹的二郎,快过来让阿爹仔细瞧瞧!”
黄长植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居然哭了,黄寄北走过去紧紧抱住了阿爹,才发现自己已经高出阿爹一个头了。
二娘三娘她们听到动静也赶紧围了上来,不住地打量着黄寄北,一边嘘寒问暖,一边又止不住的讶异,这三年的时间,她们这个堂弟已经长成一个俊美的少年郎了!
黄长植看着自家优秀的儿子,那是越看越高兴,边埋怨边打趣道:
“二郎,你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,你还是先不要去后厨吧,这要是让你阿娘知道了,她怕是接下来炒菜连盐都要忘放了。”
先不说白氏,黄长植这个老父亲自己又何尝不是呢,自从看见黄寄北后,客栈里的事务就全部丢下了,一路念念叨叨的把黄寄北拉倒了后院自家屋子,又是烧水又是拿吃的,黄寄北是怎么拉都拉不住。
而白氏在忙完后得知了黄寄北回来的消息,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后院,抱着自己的儿子哭的跟什么似的,以往在家书里他们都一个劲的强调着家里好好的,让他没事别回家,功课要紧,这回儿见到真人了,那真是什么功名考试都抛到脑后了。
晚上,大家伙围聚在一起吃晚饭,谈八卦,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。
饭后瓜子茶水端了上来,大家聊得越发远了。
不知是谁起的头,话题突然转到了黄小梅身上,这几年来,家书上报喜不报忧的,黄寄北还真不知道后来自己这个大堂姐怎么样了。
“二郎你是不知道,小梅真是一手好牌打烂了,明明出身不错,嫁的也不错,后来还生了儿子,可如今日子怎么就过成这样了呢?”范荷花唏嘘道。
白氏也感慨地说道:
“前几天她还来找我了,说是想回客栈做工,可我哪敢再把她招进来呀,去年她在客栈的那几个月,真真是把这里搞的鸡飞狗跳的,她男人过来白吃白喝也就算了,到后来她那婆婆也要带着孩子住进来,还满嘴的把我们当婆子丫鬟使唤,你们说说这都是什么道理呀?”
范荷花磕着瓜子喝着茶,接着白氏的话头说道:
“认不清形势呗,还以为自己是有钱人家的老祖宗呢,自从三年前他们家田地和铺子卖了以后就没有了收入来源,偏偏还和以前一样大手大脚的,她儿子是个败家的,她自己又一味的溺爱孙子,什么都要买最好的,不到一年就连祖宅都卖掉了,若不是黄家老宅里马寡妇拦着,这家人怕是都要住进黄家老宅了!”
黄寄北听到这有点跟不上了,打断道:
“等等,这个马寡妇又是什么人呀,四娘你书信里怎么没提到过呀?”
范荷花嘴快,不等黄四娘回答,她自曝道:
“四娘这是顾着我们母女的面子呐,还能是什么人,我那不争气的前夫新娶的媳妇呗!如今老宅里可是由她当家作主咯!”
范荷花其实对这个马寡妇并无恶意,反倒是有点佩服她,在那样的环境下还能活得舒坦,也算是一种本事了。
之前老王氏由于没了人使唤,便同意了给黄长棣再娶一房媳妇,不过她可不愿为了娶媳妇花太多的钱,于是便挑中了这位和她很是聊得来的马寡妇。娶寡妇不用彩礼,简单的摆两桌就能得到一个干活的媳妇,老王氏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的响。
可这马寡妇也不是个省油的灯,她当初相中了黄长棣是图他能干活,可没想到这黄长棣三十好几的大男人在家里一点话语权都没有,被老娘呼来喝去的。
马寡妇是个有心机的,她先是隐忍不发,对黄长棣温言软语,渐渐收拢了他,等到她怀了孕生下儿子后有了依仗,腰板立马就直了起来。
现在黄长棣对她这个新娶的媳妇是言听计从,再也不愿意为长房卖命了,反倒是光明正大的住进了老宅的青砖瓦房,黄老爹和老王氏毕竟老了,在家里哪是黄长棣夫妻的对手,等老王氏反应过来也做不了什么了,所以她现在才急着要把大房弄回来,帮她一起对付马寡妇。
谁知黄小梅带着全家过来投奔,还没进门就被马寡妇给撅了出去,接下来马寡妇更是搬着小板凳坐在老宅门口整整骂了三个时辰,把老王氏直接气病了,还能怎么办呢,自己挑的媳妇就自己受着吧。
老王氏这人平时不积德,生生逼走了两个好儿媳,如今摊上马寡妇,也算是因果报应了。而黄长棣以后累死累活的供养儿子也算是求仁得仁吧。
黄小梅落到这种境地,一方面是被黄寄南连累,另一方面也有她自己的原因,若不是她当初一味的想要贴补自己娘家,把兄长看的比自己丈夫孩子还要重要,也不会导致孙家落败,导致自己被全家人埋怨,被当做是罪人,只能用余生当牛做马去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