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奶真是越发糊涂了,这个家再不能由她胡作非为。
“不说别的,先前每月光捕鱼便有百来两进项。一大家子吃穿用度虽用的多,也不至于未有盈余。阿奶可是在哪处出了差错,以至于如今竟连三姑的嫁妆钱也出不起?若阿奶管账吃力,倒不妨让母亲来为您分忧。”
管账之权
俞麻只觉脑子一阵发懵。她的孙孙怎能不过问便一杆子打死?虽说她的初衷确实如此,可沐哥儿一心向着长房和外祖家,就很让人寒心。
自己任何时候只想他的好,他又是怎么待这个亲阿奶的?
俞麻越想越觉着委屈,干脆坐地上嚎啕大哭。
“冤枉死我老太婆了!造孽啊,老俞家怎生的你们这些白眼狼不孝孙!我的命好苦啊……”
不让她管账跟要了她的命有什么区别?俞麻说什么也不会同意。
俞沐却是铁了心,见阿奶如此,也没有安抚的打算。他已经给过阿奶机会,但她本性如此,这辈子怕是难改,为大局着想便只能如此。
“母亲,这是怎么了?快快起来!”
黎皖姝耳听婆母嚎哭便速速赶来,见婆母坐于地上,跟耍赖泼妇似的,忙不迭将她扶起。声音柔软适中,甚带安抚之力。
俞麻万分庆幸长媳在此,如此还有个缓和的中间人。长媳活的通透,寻常在外从不会落了她的面子。几年相处下来,她是知道的,长媳并无掌权之心。
“孩子们都大了,开始嫌弃我老太婆。为了这个家我劳心劳力,到头来你们是怎么对我的?丁点事情便往我头上推,是嫌我命长是吗?!”
俞麻声具泪下,开始将事情娓娓道来,说的自己一片良苦用心,几个孙女则好赖不分。在她口中,俞乐等人全成了不孝女。
黎皖姝听罢心中自有判断,她相信乐姐儿所言非虚,婆母的做派也当真令人不齿。
她虽未曾管账,家中进项却是知道的。
俞家每月所捕捞的海货尽是由母家所购,她能不知道进项?再者,婆母有多爱占人小便宜她再清楚不过。
往常家里需要什么开销,但凡她在场的,婆母便借口身上无现银,让她先垫着,容后再归还。
然而,这个‘容后’却是从未实现。
后来两个妯娌便挑了她不在的时候找婆母要银钱,一开始还好,婆母虽不情愿也只得给了。
只好景不长,后头婆母便直接将她们推来找自己先行支用。都是几两几钱的小钱,她也不想两个妯娌为难,这个哑巴亏便只能咽下去。
小钱积少成多,到如今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。
这情况逞哥和沐哥儿是清楚的,一直也没寻到机会将事情说开,如今倒是个好时机。
黎皖姝不缺钱,但谁也不会嫌钱多。她的女儿都要骄养的,将来的嫁妆钱还存不够呢,这会儿怎可能为婆母说话?
“孩子们误解母亲的用心是不对,但沐哥儿也是一心为母亲想着的,这点母亲当是知晓。管账一事确实不易,我便从不爱掺和这些。”
黎皖姝笑着将事情淡化,当她说出不爱管账,俞麻刹那止住哭声,后又断断续续抽噎着,拿眼角余光去看俞沐的脸色。
却不想,长媳还有后话。
“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,既能全了母亲颐养天年的好事,又能解了管账的难事。”
黎皖姝笑得一派轻松,大有松了一口气的快感。
俞麻却心生不妙。
果不其然,黎皖姝紧接着道:“这么着吧,不妨让二房管着银钱,三房管着账目,二人还能相互监督,定不会有错账的可能。”
婆母一向防几个媳妇防的紧,无论交由谁来管账她皆有各种理由说项,如今这般决定在外看来便能绝了婆母的诸多说辞。
俞麻瞬间变了脸色,她万没想到长媳在此处算计着。另两个媳妇同长媳亲厚,如此还不等同于长媳在管账?还平白让她做了人情!
正欲将话堵回去,却听俞沐颔首道:“还是母亲思虑周全,此事待回了渔村便同大家说一说。”
俞沐靠在床榻上向母亲的方向看去,如今的他面色苍白,可不知为何,却更显凌厉,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严。
这股威严让得心虚的俞麻不敢直视。以往俞麻觉得长孙生来就是发号施令之人,见他在村子里指挥大伙儿做事,她心里别提多得意。
也不知从何时开始,沐哥儿看似温和,其心思却总令人捉摸不透。寻常时候他主意也多,说出来的话头头是道,渐渐的,大家便习惯听从他的指挥,这个家也渐渐的变为他在做主。
如今家里最有话语权的便是他,而他,要收了自己的管账之权。
俞麻自然不愿意交,银钱没有把在手上便半点底气也无。
一时间,俞麻不知该如何是好。她想继续闹,可长孙正盯着她看呢。她怕,怕长孙见她闹便说要分家。
想起分家,俞麻瞬间疲乏无力,蔫蔫的再不言语。
比起分家,管账之权倒显得无足轻重。
自翌日起俞麻便好似得了心病,卧床不起。
李郎中每日均会前来为俞沐把脉和换药,得了黎夫人的相请,临走前便要前去给黎家这位亲家母请平安脉。
既然亲家母尚在自己府中,陈红玉自然不能让她病着回去,平白给女儿舔话柄。
俞沐那边,他的伤势好得出奇快,就连李郎中也频频称奇。可陈红玉仍不放心,坚持让俞沐多养几日。
时间不知不觉便过了半月有余。
这一日到了用药时辰,俞沐却左等右等等不到那个每天巴巴的跑来给他喂药的小丫头。一问之下方才知晓,沈沢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