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六十年代低配版本的茶话会啊。
“嫂子。”乔薇笑眯眯,“马嫂子,薛嫂子,王嫂子。”
大家都招呼她:“乔,快来。”
北方人喊人喜欢吞字,比如喊“小乔”,吞了“小”字,就只剩下“乔”了。所以有时候听着喊人就只喊姓。
后世很少这样了。乔薇前些天听见别人喊严磊“严”,喊她“乔”还颇不适应,这几天已经听习惯了。
乔薇把自己带的李子也贡献出来,都放在了小桌上,大家嗑瓜子的嗑瓜子,吃花生的吃花生。
杨大姐告诉乔薇:“我们几个,时不时串个门子,聊聊天拉拉呱。你年轻,不习惯这样,所以以前没叫你。”
“以后叫我,我跟家闲得慌。”乔薇说。
是真的,刷完墙了没事干,家里所有的卫生死角都搞过了,是真的没什么事好干了。
她无聊到把养猪手册都看了,急需寻找打发时间的娱乐方式。
入乡随俗,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风格。
质疑大妈,理解大妈,成为大妈。
何况这几位还不算大妈,按年纪只算大姐。薛营长和王营长的爱人只比她打个四五岁,她们两个和严磊年纪差不多。她们的丈夫又比她们大个几岁。
总之转一圈,熟人当中,男的里面严磊最年轻,家属里面乔薇最年轻。
嗑着瓜子,家常拉开,从老区到大院,从镇武装部到镇委办公室,从供销社的老李,到菜市场的小王,这八卦就一条一条地来了。
乔薇听得津津有味。
八卦都说完了,又点评起杨大姐家的房子:“跟新的一样了。”
“要不我家也刷刷吧。”
“要多少大白?”
“乔给我算的,乔啊,你给她们也算算。”
笔是中华铅笔,纸是从不知道哪个孩子的作业本上撕下来的,乔薇问了问她们房子的情况——这里的房子,每间的大小都差不离,就看间数有几间,大致能估算出用量。
给她们都写上了,一张纸又撕成三条,茶话会散了,一人拿了一条揣兜里回去了。
严湘本来和军子、五妮儿在屋里玩,乔薇帮着杨大姐收拾了残局,扫了地,进屋里一看,仨小孩在炕上睡得横七竖八。
杨大姐:“待会再走,等孩子醒了,要不然容易惊着。”
又回到院子里闲聊。
“她们几个还笑话我,涨了工资就刷墙。”杨大姐捂嘴直乐,“说我咋不翻盖房子呢。”
乔薇乐得龇牙:“要是盖房子有这么简单,咱就盖。”
杨大姐扭捏:“她们没说之前我还没多想,就瞅着你刷了之后那房子里可敞亮了。被她们这么一说,还真有点……”
“这话怎么说的。”乔薇嗔道,“就算是为着庆祝赵大哥涨工资怎么就不行了。人逢喜事精神爽,你越是奔着好事去,好事就越来找你。”
“这可不是封建迷信,这是生活态度。人的态度越积极,做事情的成功性就越高,事情做得好了,可不就给人的感觉是好事自己找上门了嘛。”
“越好,就越好。”
这话说得人真爱听。
杨大姐巴掌一拍:“可不是。”
等到严湘醒了,准备回去了。乔薇说:“嫂子,下次还叫我。”
杨大姐说:“老区这边,咱几个的男人都是潘师长的人。平时也该多走动走动,我早就想叫你,又怕你嫌我们,说不到一块去。”
原来还有这层关系,乔薇还以为所有人都一样是战友关系呢,天真了。
怪不得严磊一直希望她能跟周围的人搞好关系。
晚上严磊回来, 乔薇告诉了他下午的社交:“……马团长家的、薛营长家的、王营长家的,都在。……就是拉家常,闲磕牙。……都打算刷墙, 挺好。”
她一边说一边观察,果然严磊的眼睛明亮起来,情绪外露的高兴:“是挺好, 以后多走动走动。”
乔薇便问:“你们都是潘师长的人是吗?”
“对。”
“意思是都在潘师长手底下是吗?”
严磊却说:“你手底下的未必就是你的人。”
乔薇问:“部队派系分得厉害吗?”
严磊瞧了她一眼。乔薇眼中并非一些家属因着好奇欲才想要打听,她是很认真地在询问。
严磊点点头。
“哪儿都一样的, 有人的地方就会拉帮结派。”他说, “就是同一个村里的, 都还分听书记话的,听村长话的,和听大队长话的。”
乔薇笑叹:“人类,就是这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