虞子钰:“你告诉我便是。”
堂倌指向北面墨绿山头:“那片儿都是野坟,有些年头没人去祭拜了,荒得很。”
“多谢。”
虞子钰提着烧鸡和大饼站在茶亭下,又跟堂倌买了驿站里最贵的马料,由黑豆、苞米、麦麸、浸盐的细干草混杂在一起。
她站在两匹马跟前看着它们吃,马儿吃得爽快,发出嘶嘶长鸣,她也跟着高兴。
李奉不知虞子钰是什么想法,自己也去买了份吃的,过来问道:“媳妇儿,别光顾着看马吃,咱们也吃咱们的。”
虞子钰欢喜地摸了摸马鬃,说:“等会儿再吃。”
李奉只得站在她身边,和她一起等。
待到两匹马都吃得肚子浑圆,满足地打了个响鼻,虞子钰牵起缰绳,往北面泥路走去,李奉也连忙跟了上去。
一路默不作声,虞子钰不说话,李奉没敢乱开腔,生怕惹人家厌烦。
夕阳彻底落下时,来到野坟地,虞子钰找了块平坦草地,放任马儿自己吃草。她则是坐在一处坟包前,打开在驿站买的烧鸡和大饼,准备大快朵颐。
李奉坐在她身边,一并打开自己的吃食,问道:“为何要来这里吃?”
“这里热闹。”
“一个人都没有,何来热闹?”
虞子钰摊开被荷叶包裹的烧鸡,低头闻了闻:“这里有很多鬼啊,到处都是,它们陪我一起吃饭,可热闹了。”
“这么多鬼,你不怕吗?”李奉紧挨着她坐,故意往她身上靠。
“我一个修仙道人,有什么好怕的。再说了,鬼一点儿也不可怕,人才可怕,有些人很坏的。”虞子钰撕下一个鸡腿,自己咬了一口,又递给李奉,“给你吃吧,你刚小产不久,身子需要补一补。”
“你吃吧,我这儿还有。”李奉的吃食用芭蕉叶裹着,他打开一层层叶子,里头是肉干炒咸菜。
李奉忽而觉得,虞子钰这走火入魔的疯癫性子,出门在外倒也不失为一个护身法子。
若有恶徒对她起了歹心,看到她在坟地里神神叨叨,招呼各路鬼神一起吃饭,夜里也宿在坟堆中,恐怕皆对她退避三舍。
吃过饭,李奉问:“咱们今晚要睡在这里?”
“就睡这里,这里多热闹。”虞子钰已经脱下外衣铺在坟包前方的空地上,拿出火折子点燃随身携带的艾草,用于驱赶蚊虫。
李奉解开外衫,盖在她身上:“还是回驿站吧,万一毒蛇出没呢。”
“不怕,我带了雄黄粉。”虞子钰躺下,双手交叠垫在脑后,翘起二郎腿看向逐渐清明的弯月。
“你倒是还备得挺齐全。”李奉也躺在她身边,手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,让她靠在自己胸口,“媳妇儿,找到了祖师娘,你有什么打算?”
“从此以后跟着祖师娘游历天下,以天为被地为庐,做一个逍遥道人,断绝红尘眷恋,不问世事。”
李奉揉她的耳尖玩:“那你不管你爹娘了吗,不跟他们报平安?”
“等我去燕平找到祖师娘了,再找人给家里送信。”
李奉低头吻她眉角:“那我跟你一起,你去哪里我去哪里。”
虞子钰摇摇头:“不好,有你在只会乱我道心。况且你又不能一直陪着我,李既演时不时出现,只会扰乱我修炼。”
李奉暂时想不出法子杀死李既演,他猜测自己和李既演可能要共存一世了,如此之下,他不得不为李既演说几句好话。
“媳妇儿,李既演是笨了些,不会甜言蜜语,但他也是真心爱你。”他捧住虞子钰的脸亲了亲,“媳妇儿,看在我的面子上,给李既演一个机会,好吗?”
虞子钰笑出声:“你不是总骂他是贱人吗,怎么这会儿又替他说话了。”
李奉抱紧她:“我这不是担心万一你不要他了,他去勾搭别家姑娘,到时脏了我这身子,我哪还有脸面来伺候你。”
“才不会呢,李既演比可你老实多了。”
两人在坟地里相拥入眠,今晚月色清凉,李奉从未想过,自己会与妻子睡在坟地里,而且睡得如此宁静。
◎吃醋◎
翌日天明, 虞子钰醒来,身旁李奉没了踪影。
四周蛙鸣蝉噪不绝于耳。她坐起来松松垮垮伸个懒腰,慨然而叹, 李奉这小子终究是吃不了苦头, 才跟她露宿坟地一宿, 就逃之夭夭了。
起身正欲去牵马, 一道挺拔颀长身形于侧面林丛蹿出,虞子钰吃了一惊。
只见李奉一手提起青衫衣襟,卷成衣兜, 里头似盛了些玩意儿, 衣兜沉甸甸下坠着。他嘴角悬有明晃晃的笑意, 朝虞子钰走过来。
在她面前站定,秀眉凤目一挑, 恣意放荡:“猜, 我去寻了什么好东西来。”
虞子钰回视身后漫山野坟, 脸沉下来:“你别乱拿坟头贡品,贡品只有我这样开了阴阳眼的道人可以拿,你拿了是要遭天谴的,快些放回去。”
“李既演不可以拿, 但我可以啊。我是鬼仙,我妻子是得道圣人, 我掏摸几个野坟贡品, 是天经地义的事儿。”
“冥顽不灵!”
虞子钰搡他往回走,训斥道:“我还未得道成仙呢,你就顶着我的名头胡作非为, 偷鸡摸狗。日后我真成仙了, 你岂不是要反了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