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三良看了,眼底闪过一丝烦怒。
他高声对宋积云道:“你也不用逼几位大掌柜、大师傅。宋家窑厂这么多年,可从来没有发生过大掌柜失踪,订单不见,御烧丢了的事,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女人管理窑厂的事。说法来说去,都是你犯了忌讳。从今天起,你给我们好生生地呆在家里,不准再踏足窑厂一步。”
他说着,站到了几位大掌柜、大师傅的面前,大声道:“今年运往京城的祭白瓷马上就要装船了。窑厂每天柴火不断,就是为了这一天。我们不有舍本逐末,因为一个女人,破了窑厂的规矩,坏了窑厂的运道。”
他还承诺:“宁王府、淮王府的货好说,九太爷和宁王府、淮王府的人熟,我和万公公熟,我们可以去求他们,让他们个性出库货。可京城离我们千里之迢,要是给那边的东西出了总是,那才是真正死路一条!”
几位大掌柜、大师傅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依旧没人吭声。
宋积云轻声一笑。
众人都朝她望了过来。
她淡然自若地起身,道:“汪大海的事,窑厂库房的事,八月份之前,我会给大家一个交待的。至于现在,”她端了端手中的茶盅,喊了吴管事,“送客!”
“慢着!”这个时候宋九太爷神色晦涩地道,“宋积云,你一意孤行,不听人劝阻。要是窑厂再出事,是不是也由你一力承担!”
宋积云根本不想理他。
这些大掌柜、大师傅是她以后的下属,宋九太爷、宋大良、宋三良是个什么东西!
她再次朝吩咐吴管事“送客”。
“好勒!”吴管事早就等着了,见此情景立刻带着健仆小厮涌了进来,道着:“几位老爷对不住了,我们家老爷不在了,不好留客。得罪了!得罪了!”
嘴里说的客气,手底却丝毫不留情面,连拉带拽地把宋九太爷、宋大良、宋三良几个给轰出了厅堂。
几位大掌柜、大师傅见了面红耳赤,一个比一个跑得快。
宋九太爷还碍着身份地位没说什么,宋大良开口就要骂,被吴管事亲手堵住了嘴,拖了出去。
宋三良看着,铁青着脸去了曾氏那里。
宋积云看着无人的厅堂,终于觉得神轻气爽了。
郑全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:“大小姐,我没想到他们会这样。我就走开了一会儿!”
“这与你有什么关系?”宋积云不以为然地朝他摆了摆手,好奇地道,“你刚才去了哪里?”
郑全道:“大家都知道汪大海失踪后,库房又出了事。九太爷今天一早就发了话,说谁要是能找到汪大海,就赏他二百两银子。结果三老爷知道了,开了三百两银子的价。九太爷听说,又加了一百两。大老爷直接开到了五百两……现在汪大海的身价涨到了八百两了!”
宋积云听了直皱眉,道:“你打听清楚了。他们不会有人是在混水摸鱼,捣乱吧?”
“不是。”郑全想起了什么似的,笑了起来,道,“他们都是在暗中较劲。要不是我和码头上那帮船工熟悉,也不知道这件带来。”
宋九太爷在找汪大海,宋大良在找汪大海,就连宋三良也在找汪大海!
也就是说,汪大海并不在他们任何一个人手里!
那有没有可能……
宋积云陷入了沉思。
荫余堂的书房里,元允中坐在大书案后的太师椅上,轻轻地叩着扶手,可那声音却又急又快。
“宋小姐在窑厂盘了八个时辰的账,”邵青道,“刚刚回到家里,就被宋家人和窑厂的人围攻。还有祭白瓷威迫宋小姐。宋小姐没有办法,只好承诺那些大掌柜和大师傅们,八月之前,会给他们一个交待。”
元允中不由望着邵青。
宋小姐没有办法?
不太可能吧?
宋家还有谁是她的对手吗?
他道:“官府那边没有汪大海的消息吗?”
邵青摇了摇头,道:“主子,您看,要不要让江西按察司的人来调查这件事?”
宋积云回到宋家不到一个时辰,又出了门。
她带着郑全去汪大海家。
郑全不免劝她:“你还是歇一会儿,您昨天一夜都没有睡。”
“时不待我。”宋积云摇了摇头道,“我这几天不是忙着父亲祭七的事,就是忙着窑厂的事,但既然一切的源头都是汪大海,我应该去他家看看才是。”
郑全劝不住她,只好护着她去了位于城北汪家。
因这是城离城外的窑厂比较近,很多窑厂的大掌柜和大师傅们都把家安在了这里。
来给他们应门的是汪大海的小儿子。
这么热的天,他却穿戴整齐,一副要出门的样子。
看到宋积云和郑全,他吓了一大跳,扭头就扯着嗓子朝屋里喊着“娘”,道:“大小姐和郑管事来了。”
汪太太急匆匆地迎了出来。
她穿戴的也很齐整,豆绿色夏布褙子,圆髻旁还插了两朵枣红色的绡纱花。
她心中一动,目光在两朵绢纱花上停留了几息。
丈夫生死未卜,汪太太居然还有心情打扮自己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