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了这话,苏九安的脸色好看了一点,他抬起眼,看着江明潮,一字一顿地说:“我想要归尘剑。”
江明潮一僵。
在卿晏离开之前,他将卿晏的佩剑归尘剑还给了他,没跟苏九安商量过,不过江明潮也没刻意隐瞒,这事也根本瞒不住。
一听这话,他就知道苏九安知道了,而且对此很不满。
在很短的时间之内,他神色几变,最后还是调整好了情绪,继续哄道:“那把剑也不值什么,我能给你造一把比归尘剑更好的。”
苏九安盯着他,固执地说:“不,我就要那把剑。”
江明潮有些头大,只好直说了:“归尘剑我已还给卿晏了。刀剑皆认主,你留着那把剑也没什么用了,若真要使它,只恐它不听话,反而多有不便。还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,给他算了。”
这千鹤门少爷的位子能重新拿回来,但刀剑配饰这些贴身之物,可不讲血缘身份的道理,虽然归尘剑尚未生出剑灵,但也是只认卿晏这个主人的。
“我为何要送他人情?”苏九安道,“那剑若是不听话,砸碎了重炼就是。我的东西,就是我的,就算毁了,也不给他。”
他的眼睛仍然在笑,唇角也是上扬的,可话让人听着无端产生一种阴冷的感觉。
江明潮一时哑然,没能接上话。
因为他看江明潮的眼神,就好像口中的“东西”,也包括眼前这个人。苏九安没直说,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暗暗敲打着人,试探江明潮是不是对卿晏还有情意。
正在这时,一个侍从从殿外急匆匆地跑了进来,他步履慌乱,差点被门槛绊倒:“少、少爷,公子,不好了……”
“什么事?”江明潮清了清嗓子,正好借此转移了刚才那话题,问道,“怎么这样慌慌张张的?起来回话。”
江明潮一向待下亲切,脾气温和,在修士和仆从之间的名声很好,没人不夸的。
侍从怕苏九安,但不怕江明潮,甚至觉得有这位江小公子在,面对那阴晴不定的主子更轻松了些,因为江小公子总能把少爷哄得很好。
“公子,大事不好了。门主让公子和少爷到灵阁去一趟。”侍从站起来了,但还是弯腰躬身,压着脑袋不敢看苏九安。
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江明潮蹙眉。
侍从说:“刚刚得到的消息……此次前往北原的马队在小须弥山遭遇雪崩,全队覆没,无、无一生还!”
“什么?!”江明潮惊道,“这消息确定无误么?”
无一生还,所有人都死了……江明潮有些恍惚,想起临行前和卿晏说话时那人的模样,鲜活姣好的一个美人,就这么没了?他没有实感,不可置信。
不光是他,殿内地上所有跪倒的仆从俱是一惊。
北原遥远而寒冷,这趟出行其实也挺凶险,每年去北原的修士们基本上都不能全数完好无缺地回来,总有几个葬身于雪山或巨兽之口。
这本不足为奇,但惊就惊在这次的伤亡量太大了,整个队伍的修士全死了,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。
“……是。”侍从又行了个礼,“门主已经在灵阁检看魄灯了,请少爷和公子过去。”
每位修士在拜入仙门时,需分灵魄、制魄灯,悬在灵阁之中的魄灯是修士的命根子,从另一种意义上说,也是白纸黑字登记在册的户口,方便门主管理御下。
死了多少人,到灵阁中一查验,便一目了然。
江明潮嘴唇动了动,默了片刻,才低声道:“知道了。”
他挥了挥手,一地的仆从便如蒙大赦,匆匆退出了大殿。
一时之间,谁也没有说话,气氛肃穆,江明潮垂首默默了一会儿,消化着这个突然的消息。
“怎么着?”苏九安踢开那一地的兵器,冲他走过来,似笑非笑地说,“听到那冒牌货死了,心疼旧情人了?”
雪崩这事他早就通过派去的暗卫得知了,自然没流露出多少惊讶来。不过,即使他是刚刚得知,苏九安也不在乎——千鹤门的修士那么多,低阶的修士就像是最不值一提的小花小草,死几个也没什么大不了。
他更在意的,是卿晏是不是真的死了,江明潮是不是还旧情难忘,他自己的地位能不能坐稳。
江明潮心头一惊,下意识反驳:“哪里的话。”
他正色道:“这次去北原的修士众多,死的岂止一个卿晏。损失了这么多人,这对千鹤门来说不是什么好事,我是为这个忧心。”
“是么?”苏九安歪着头观察他。
“……是,你别多心了。”江明潮道,“爹现在肯定也在为这事儿烦心,我们快去灵阁找他老人家吧。”
大婚之后,江明潮便改了口,管卿怀风叫爹。这是理所当然的,但问题就在于,苏九安是刚被认回来的,按理说他才是卿怀风的亲儿子,可这么多年没养在身边,即使有心疼爱,但面上还是疏远些,看起来这女婿倒跟卿怀风更亲些。
苏九安嘴唇动了动,刚想说话,这时殿外一个侍从小跑着进来了,在苏九安身侧附耳低声说了句什么。
当着江明潮的面说小话,这避讳的态度如此明显,江明潮皱了下眉,脸色不佳。
苏九安扬了下眉,那侍从推开半步,他才冲江明潮展颜一笑,一改刚才不阴不阳的态度:“你先去吧,我更衣之后就来。”
江明潮看了那侍从一眼,看出这是苏九安的心腹之一,明知道更衣是苏九安找的拙劣借口,但还是答应了一句“好”,没拆穿这主仆二人,也没质问,利落地转头走了。
江明潮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殿外,他才冲侍从淡淡吩咐道:“叫他进来。”
暗卫躬身从外面进来了,恭敬地俯首叩拜。
“少爷,属下回来复命了。”
“人找到了?”
暗卫心虚,声音也跟着虚:“……找到了。”
所幸苏九安没在意:“在哪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