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鬼鬼祟祟的,放轻了脚步,生怕打扰在这山里居住的什么天刹盟的长者,离开了那片山坡,又不知在莽莽黑暗之中走了多久,腿都酸了,忽然看见夜空中飞来点点光斑。
他有点累,停下来歇了一会儿,定睛一看,原来那光斑是萤火。
前方的草丛林叶之中,藏着一道道莹莹闪烁的萤火,铺陈织就灿烂光华,如流光幽幽旋转,落如漫天星雨,装点了无边黑夜,美得如梦似幻。
卿晏看得愣了愣。
一点萤火飞到他面前,卿晏伸手一点,它便碎了。
原来不是真的萤火,只是幻景。这么大这么逼真的幻景,不知道是哪个修为高超又情致风雅的高人布的。
卿晏是真的走不动了,他方向感是真的很差,运气也不行,走了好久都没找到最初的位置,有缘碰到这样的美景,他索性坐下来欣赏一会儿。
将手臂枕在脑后,卿晏拣了干净地方,躺在山坡上,悠哉悠哉地看着眼前比星辰更璀璨的萤火被夜风一吹,如流风回雪般飞舞摇摆。
如果注定要赶不上明天的比试了,那着急也没用了。卿晏本来就不是来出人头地的,咸鱼也无所谓了。
一颗莹白的萤火落在他眉睫上,卿晏有点痒,眨了眨眼睛,萤火便又悠悠飘走了。
卿晏觉得,苏符心心念念的水泽无忧应该也不会比眼前这个幻景更好看了。
他只待了一盏茶的工夫,天便已微微亮了起来。
又是钻地道又是掉进机关,一晚上没怎么合过眼,卿晏躺在那里,不一会儿就困得要睡着了。
一缕晨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他身上,迷迷糊糊之中,他忽然听到远方传来模糊的声音:“晏兄……晏兄?你在哪里……”
他顿时睁开了眼睛,如蒙大赦,苏符居然找到他了?
卿晏立刻应了声:“我在这里。”
他像等待救援的遇难者似的,在原地等着对方来找他。
“在那边!”
让卿晏意外的是,来的人却不止一个,而是乌泱泱一大群人。刷地一下,那些身着黑白道服的天刹盟弟子忽然出现,将他团团围住,像是要审他似的。
忽然那一圈开了个口子,一个人缀在后面,提剑缓缓走过来,一看派头便不一般,苏符跟在他身边,垂着脑袋被训。
“来的时候没有人告诉你们吗?后山不可擅入,怎么能夜里偷偷跑进来,如此不守规矩……”
抬眼看见那人的面容,薄野云致愣住了,好一会儿,他才不可置信地出声道:“……卿晏?”
卿晏也怔了怔,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薄野云致。虽然遇见他是情理之中,但还是意料之外。
这句话他接也不是,不接也不是,毕竟他现在用的名字可不是卿晏,一时之间,他飞快地思索了下他装不认识对方是否可行。
可是薄野云致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跨到了他面前,眼睛亮亮的,向来温润君子的仪态也顾不上了,一脸惊喜若狂:“真的是你!你没死!”
原来他那日看见的熟悉身影不是错觉,真的是他。
卿晏干巴巴地笑了下。
薄野云致的问题多极了:“你人好好的,千鹤门的人为什么说你死了,还给你立了衣冠冢?你为什么会来天刹盟参加仙门大比?”
“你……”他从头到脚地看了看卿晏,意外道,“你的修为升到元婴期了?”
卿晏望了望天,生硬地扭转话题道:“今天的考核是不是快要开始了?”
薄野云致这才回过神:“也是。”
说来话长,既然人没事,什么时候说都行。他引着他们下山去,边走便道:“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。你们赶紧回去换件衣服吧。”
在山里折腾一晚上,两个人身上都脏兮兮的。正式比赛时,所有弟子都必须着天刹盟发的道服,卿晏已经很多年没穿过校服,如今又要重温统一服装的滋味了。
薄野云致又道:“进山就为了看花……”他笑着摇摇头,“天刹盟的后山早就不种水泽无忧了,也不知道你在哪儿听到的八百年前的小道消息。”
苏符“啊”了一声,一脸的失望:“那我昨天的愿望不是白许了么?”
卿晏问他:“你许的什么愿?”
苏符道:“这次仙门大比拿第一名。”
卿晏:“……”
这愿望,估计对着什么花许,也没用。
薄野云致走在前面领路,他们在后面偷偷咬耳朵。
卿晏小声道:“你怎么敢去找天刹盟的弟子?这不是不打自招吗?早知如此,你还费劲走什么地道啊,直接大摇大摆从山门进去得了。”
你怎么敢的啊?
苏符道:“我也没办法啊。晏兄你人突然就不见了,我自己根本找不到你。除了求助他们,没别的办法了。是我把你带出来的,我总得全须全尾地把你带回去吧。”
卿晏有些无奈。
苏符又想起来,问道:“这就是你在天刹盟的故交吗?他方才为什么叫你卿晏?晏兄,这是你的表字吗?”
卿晏:“……”
他看了眼苏符,十分欣慰他没有看过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。他打着哈哈把这个问题糊弄了过去,所幸苏符没纠结这个。
两人回了院子,换了身衣服,提剑便出来了。薄野云致没离开,仍然等在院门口,一路将他们送到了演武场,其他所有弟子都已经在场了,只有他们两个迟到的。卿晏转身要走,忽然被拉住,他回头眉梢微扬,面露疑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