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啊?那还是不了,”萧振海一顿,忽然有些怅然地笑起来:“这崽子出生那天已经把我吓没了半条命,再来一次,我怕自己扛不住。”
“……听说你在我出生的时候连看我一眼的兴趣都没有?”萧存继续在旁边脆生生地啃着苹果,拆台道:“还一直说不要孩子了不要孩子了,差点被外公打?”
“你外公那不是嫌我乌鸦嘴吗,”萧振海一下仰到沙发上,似是回忆起什么,长吐了一口气:“生孩子不容易啊存存——你看你吧,你就不孝,也不知道经常给你妈打个电话。”
“……这怎么也能说到我??”萧存大概只有在父亲面前才会表情明显一些,此刻整张脸都已经憋屈到了极点:“我给她打电话,才说两句她就要挂断,说姑妈找她打牌,这是我的错吗?”
“那你就不准你妈有个爱好么,反正赢了钱也是给你花。”萧振海说得有理有据,萧存却把苹果啃得更响了:“你先问问她一个月瞒着你买多少包吧,还给我花!”
不过,萧振海却赶紧让他小声点,只说:“我都知道……你别多嘴啊,你妈一直以为我不知道。”
客厅里父子俩的对话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,过年这几天临时请来的钟点工过来打扫桌子,萧振海也让她做完早点回家,多结算了一些工钱。
邢熠坐在一旁,渐渐地也不再能插/进什么话,而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他从来没见过的萧存。
原来,总是冰山脸的萧存也会急切,也会幼稚,也会不耐烦,就像许多被宠大的小孩儿一样,不论是否富裕,只要一回家就都像进了自己那个不需要任何防范的小窝,会被父母无微不至地关心,也会被父母再三唠叨得心烦透顶。
灯光照在邢熠眼里,让他觉得自己的视线不知为何渐渐地有些不能聚焦了。
他有些失神,忽然就想起了那个他最不想在这种时候想起的人,邢千阳。
在那边过往的岁月里,他曾无数次想过邢千阳还活着会如何,他想他们大概会依靠彼此,会一块去超市买菜,会一起研究树下的象棋局,也会共同在母亲忌日的时候去墓前看她,然后对她说,我们都很想念你。
当年母亲离去的时候,邢熠正值□□岁,是大人们以为他什么也不懂,其实他却什么都懂一点的敏感年纪。所以父亲整日强颜欢笑下的目光究竟有多灰暗,他其实一直都清清楚楚地知道。于是那时他便告诉自己,一定不能在父亲面前哭,还要好好陪伴在父亲身边,早点长大,变成一样伟大的警察,不管是保护效祖国,还是别的什么,都好。
他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和这个男人身为父子,肯定是要从此相依为命的,但很快,他却不得不发现,邢千阳根本就不这么想。
对方去世的时候邢熠曾哭得史无前例地伤心和空洞,毕竟母亲离开的那些日子里,年龄尚小的他之所以拼命地忍着,也不过是不想让父亲更难过罢了——而那之后,倒是可以一并发泄出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