哪怕她对人际关系再不敏锐,也能感觉出来远山对她的敌意。
上次程孟说过后,林循也上网查了,远山这人顶多脾气有些清高,在业界口碑还是很好的。
那就是对她本人或者“一只夜莺”有意见了。
远山听她这般开门见山,视线平淡地在她脸上逡巡一圈,却完全没有想要跟她沟通的意思,连眼神交流都欠奉。
他站起身,无所谓地把剧本扔在一边,眼皮都没抬就往外走。
“既然不想录了,我一会儿还有活,就不奉陪了。这年头钱难挣,屎也难吃。林老板,你长得是很漂亮,但光靠一张脸就想走捷径,我劝你还是趁早改行吧,广播剧不是给你这种人做的。”
他说完,潇洒地甩门离去,剩林循坐在控制室里鞭长莫及,莫名其妙遭了一通抢白,连怼回去都没时间。
安静好半晌后,林老板骂了句脏话,冷着脸压着满腹火气收拾完控制台上摊着的剧本。
接着,她又去录音房里把被远山扔在旁边的那几张纸捡起来归拢好——上面都是她熬夜做的笔记。
等规整好东西,火才算消得差不多。
林循走出录音棚,边走路边垂眸沉思着。
合作是不可能继续合作的。
罅隙已然存在,这样恶劣的态度不及时叫停,后续录制出的幺蛾子只会更多。
她不知道远山这人有什么毛病,但却直觉这背后定然有些她不知道的龃龉。
思及睿丽如此“良心”的报价,林循从包里翻出手机,给周洲打了个电话。
她自己则去超市买了些生活用品,路过泡面货架的时候,她习惯性地想去拿,又立马停手。
这段时间晚饭都在姜奶奶家吃,家里泡面的消耗速度都变慢了,还有好几箱没吃完。
等走进公寓单元门,周洲的电话恰好回过来。
林循把购物袋暂时搁在单元门口,腾出手,走到旁边的绿化道边,摁下接听。
电话那头,周洲的声音结结巴巴的,像挤不出的牙膏。
林循耐着性子问他:“到底什么情况?”
周洲:“呃……那个,我给远山打了个电话,他直接给我挂了。老大,你是不是跟人干架了?……他伤得厉害吗?”
老大刚创业那会儿的“光辉事迹”,他可是听汤欢姐说过不少。
“……”,林循被他那诚惶诚恐的语气气笑了,干巴巴道,“让你失望了,我一根手指头都没动他。”
她倒是想,谁让他放完狠话跑得那么快。
“那就好,”周洲显然是松了口气,但紧接着又结巴起来,“那你保证,我说完你也不会去找人干架。”
林循失去了耐心:“快、放。”
“我后来又打了好几个电话他才接。我听那意思,好像是睿丽有声部门的某位高层直接命令他接咱们的邀请的,不仅压低了他的报价,还勒令他下个季度把其他更有名气的剧推掉,专心给我们配音。远山还说……”
周洲停下,咽了下唾沫。
林循不痛不痒地催他:“继续。”
周洲加快语速:“他说都心知肚明的事儿,他也打算吃下这个哑巴亏,你又何必做出光明坦荡的样子,既要当……咳咳……还要立牌坊呢?”
“……”
林循听出他有自动哔音的嫌疑,但此时关注点却全然不在此。
“睿丽高层?谁?”
周洲也是一头雾水,听远山的意思,应该是怀疑老大凭借美色勾搭上睿丽高层,给他施压。
但整个沟通和邀请的过程都是他一手经办的,老大连睿丽的联系方式都没有。
林循沉默了片刻,点头道:“行,我知道了。你回去休息吧,人选的事我再想办法。”
她掐了通话,想了想,又给汤欢打过去,直截了当地问她:“你知道睿丽的有声部门是谁在管么?”
汤欢听出她语气中的严肃,回忆了会儿道:“睿丽是宁氏集团的子公司,现在有声部门应该是宁氏旁支的小宁总在管。”
“宁氏?哪个宁氏?”
“就昼山宁氏啊,前两年被沈氏收购的那个宁氏,做酒厂发家的。”
林循愣了下,无语地问:“你说的那个小宁总,不会叫宁琅吧?”
“这我就不清楚了,只知道他很年轻,年纪应该和我们差不多大……怎么,你们认识?”
“……”
好半天沉默后。
林循“嗯”了声,补充道:“高中同学。”
她没再多说,挂了电话,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后,拎上东西往单元门内走去。
刚进大门,她登时停下脚步——昏暗的楼梯口台阶上坐着个人,黑衣黑裤,条顺腿长,坐着也能窥出身量很高,那楼梯反而被衬得窄小了。
他膝盖上摊着个纯黑色笔记本电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