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你辛苦了。◎
林循说完这句话, 床边的人蓦地直起腰,背过身去。
她的视线跟随着他,看着他绷着脊背, 手在身侧慢慢攥成拳。
整个人就好像一根要崩断的弓弦。
林循看着他的背影, 没说话。
她忽然觉得好悲哀,又很无力。
她知道自己这样蛮渣的,哪怕这段感情起初就不走心,但也是她先挑起来的,现在轻易说放弃的又是她。
但是她真的感受不到了, 所谓的心动也好,喜欢也罢。
她什么都不想要了,美好的甜蜜的,统统懒得去追求了。
也不想再花精力去维持任何关系。
在刚刚昏迷的这段时间里,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。
梦里她一直在原始森林里奔跑,身后全是各种猛兽、猎人、毒蛇、虫蚁。
她起初拼尽全力地逃跑, 绞尽脑汁地躲过了一次又一次险境。
但最后还是被拖进了某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里,看着自己一点点被蚕食。
林循想了会儿, 开口跟他解释:“沈郁,抱歉啊, 那天我说想跟你在一起,你起初是不同意的, 让我考虑清楚。”
她说到这顿了一下, 才继续道:“我当时……的确觉得自己考虑清楚了。我以为我的生活已经变好了, 所以想要追求一些,嗯, 跟生存无关的, 更美好更奢侈一点的东西……所以我才跟你保证, 你跟我谈恋爱一定会很甜。”
她语气很平静。
在回忆并且叙说着自己前两天的心理活动。
“我本来真的打算跟你好好谈的,包括今天的约会……”
“我买好了游乐园的票,想先带你去坐过山车,然后下午我们再一起去做耳疗。”
“我其实有点恐高,胆子也不大,所以坐过山车的时候从来不敢睁眼……耳疗也是,闭着眼躺着享受就好了。”
“所以这两件事,都不需要视觉参与,我们应该会有一模一样的体验……”
她说到这里,忽然被他打断。
“那等你康复出院了,我再陪你去不就行了,又为什么要算了?”
他依旧背对着他,语气很压抑。
林循顿了一下,有点不忍心。
她该怎么解释呢。
说了他应该也不会懂的。
情绪这种东西,连她自己都觉得很奇怪,并且无解。
就像大一那次。
明明昼夜不歇地供自己复读完,终于考上了理想的学校,兼职和学业都步入了正轨——她这么怕黑的人,逼着自己在昼山阴沉沉乌糟糟的冬季夜晚,每夜每夜骑着车穿行在大街小巷里,把全身的勇气和力量都调动起来,一单一单地攒着下学期的学费。
那时候她有一个记账本,清楚地规划着大学四年需要多少生活费和学费、毕业之后要多少启动资金。
这些总账,被细致地剖化成每天要攒多少钱,打多少份工,每天打卡完成任务的时候,都觉得未来在朝自己一步步靠近,希望就在眼前。
——却因为两个摔烂的外卖,突然就想放弃了。
还有一次,是她大学毕业的那年。
明明一切都很顺利,又咬着牙多走了三年,经济条件也比之前有了飞跃。
可内心却像是被蚕食到了某种程度,再一次崩坏了。
所以万念俱灰地丢掉多年打拼的一切,回了青原。
如果不是那次体验很差的相亲,那双在黑夜里触碰她胸口的手,她或许真的会在那儿烂一辈子,再也爬不起来。
人真的是很割裂的生物。
她的确一直在为了未来努力。
但同时,也在被未来消耗吞噬。
这两条线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,同步存在,互相滋养,扎进她的血肉里。
就像光影的两面,相互依存,光越盛大的地方,影子也越漆黑。
林老板其实到现在都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抑郁症。她哪有资格得这种病。
她真的觉得自己只是太累了。
这次也一样,她自己知道,甚至比前两次更严重万倍。
她已经走不出来了。
毕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