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鹰不知在门外守候了多久,更不知听进去多少动静。
长剑在他手中握着,和田青玉做成的剑柄捏碎半边,撒了一地的碎屑。
他的脸色惨白若死,剑眉紧蹙,眼珠子一动不动,像是入了魔障。
闻渊轻轻推了推他。
颀长的身影晃了晃,他闷声吐出一口鲜血,擦了擦嘴角,回过神来,低声道:是奴才无用,害主子受此奇耻大辱
闻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笑道:你情我愿,谈什么折辱?云鹰,你糊涂了。
门内人比花娇的美少年翻了个身,总是翘着的嘴角微微下垂。
数日之后,闻渊按计划带着云鹰逃离皇宫,却在城外不远处遭人截杀,险些丧命。
云鹰以命相护,身受重伤,生死未卜。
质子逃回北戎的消息很快传开,陛下龙颜震怒,还不及追究,倒看见如花似玉的小女儿演了出好戏。
元蝶气得跳脚,使人将闻渊的衣物鞋履找出来,堆在殿外,恶狠狠踩了几脚,边烧边骂:狼心狗肺的东西!本公主给你吃,给你穿,还带着你四处游玩,没成想你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!待父皇抓到你,我一定要亲手将你千刀万剐!
戏还没演完,一封密信被侍卫截下,呈到陛下面前。
是闻渊写给元蝶的,其中详尽地描写了公主主使的逃亡计划,情深款款,感激不尽。
陛下的脸色气得铁青,指着元蝶说不出话。
元蝶犹如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,愣在当地,辩无可辩。
蛰伏许久的蛟龙回到大海,闻渊以雷霆手段镇住北戎局面,于国君跟前侍疾尽孝,事必躬亲。
弥留之际,北戎国君将几个儿子叫到床前,考教道:渊儿贸贸然逃回来,引得大燕陛下勃然大怒,降旨质问。以尔等之计,当如何解此困局?
二皇子幸灾乐祸地看了眼低眉顺目的闻渊,道:儿臣认为,应当将哥哥五花大绑,送回大燕,另备厚礼致歉,平息陛下怒气。
三皇子常年骑马练武,声如洪钟:不够,不够,以儿臣之见,将小妹妹一并送过去,也还罢了。小妹妹是咱们北戎的明珠,生得美貌,嘴巴又巧,若是有福气修成个宠妃,多吹几回枕头风,有的是咱们的好处。
其余三人各抒己见,意思大抵相同。
国君用干瘦无力的手掌拍了几下床板,神情不辨喜怒,嘶声道:渊儿,你来说。
闻渊的声音并不大,却带着北戎皇族独有的傲气与锐利:大燕辱我欺我,辱的不是我一人,而是咱们整个北戎的颜面。昔日里形势不如人,忍上几年也就罢了,却不可忘了根本,堕了志气,永生永世当他们的奴才!
说得好!国君于弥留之际,欣赏地看着唯一成器的儿子,那场败仗,乃为父毕生之憾,今日传位于你,你领着咱们北戎的勇士们、带上多年积蓄的粮草,亲自杀回去,替为父一雪前耻!
闻渊朗声应下,接过印信,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响头。
国君仍有些不放心,挥退众人,低声问道:听说你在大燕的时候,和一位公主私定过终身?如今反目成仇,心里可舍得下她?
闻渊神色淡淡,似是毫不留恋:儿女私情,哪里比得上家国大事?两害相较取其轻,儿臣不愿负天下人,只能负他一人。
她顿了顿,叹了口气,道:要怪,只能怪他自己命不好。
国君欣慰不已,含笑而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