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一起这么多年,他头一次看见她发火。
“怎么可能?”他伸手拉她,却被她用力甩开,不由手足无措,“千月,我做梦都盼着跟你白头偕老……”
陶千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,狼狈地ch0u出几张纸巾擦g眼泪,打断他的话:“我学校还有事,你照顾好自己。”
她急匆匆离去,留梁坚一人患得患失。
再露面时,陶千月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清冷淡漠的样子。
她跑前跑后,帮他办理出院手续,在病房门口和周锐泽聊了半天,走到他跟前,依然惜字如金:“走吧。”
梁坚像躲瘟神一样牵着陶千月火速离开医院。
回到久违的家,他习惯x地煮了一壶妻子ai喝的茶,调到合适的温度保温,又攀着新梯子帮她整理凌乱的书籍,擦拭书架上的灰尘。
何秀娟打来电话,他轻车熟路地应付着nv人的唠叨:“已经出院了,没什么事,以后定期复查就行……千月照顾得很好……对,她这段时间很辛苦……好,我告诉她……”
挂完电话,他对靠在躺椅里看书的陶千月道:“妈妈给你买了套护肤品,这两天就到,说是感谢你对我的照顾。”
陶千月有些心虚。
她也就是陪梁坚做做检查,没费多少心思,也没出什么力。
她含糊地点点头,道:“不用客气。”
这天晚上,周锐泽约陶千月出去吃饭。
陶千月踟蹰半晌,破天荒地向梁坚坦白:“我们去绿茶餐厅吃顿饭,他说有重要的话对我说。”
她顿了顿,又道:“我知道分寸,十点前回来。”
她不再骗他,有什么说什么,坦坦荡荡,不遮不掩。
可梁坚感觉更不踏实。
“我送你过去。”他站起身,穿上西装外套,不由分说地揽住陶千月的肩膀。
和同学聚会那天晚上很像,他在车里等,妻子在餐厅和旧情人叙话。
他不放心地从车后座0出刚买的望远镜,降下车窗,鬼鬼祟祟向里面看去。
陶千月坐在窗边,长发扎成个低马尾,化着淡妆,看起来和高中时的模样没有多大变化。
气质儒雅的男人坐在她对面,穿着舒适的休闲服,颜se和她身上的毛衣很接近,乍一看像是情侣装。
男才nv貌,本是再登对不过的一对璧人。
梁坚心里酸溜溜的,又是恼恨又是惭愧,连等了两个多小时,才看见他们并肩走出来。
周锐泽不着痕迹地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,忽然停下脚步,转身拥住陶千月。
他附耳说了句什么,陶千月正要抗拒,不知怎么,竟然选择了顺从,还伸出柔软的双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。
梁坚怒从心头起,忍无可忍之下,一把推开车门,快步冲了上去。
一拳揍中周锐泽俊俏的脸庞,他揪住对方的衣领,一gu火气冲到头顶,忘记了如影随形的风度,喝道:“姓周的,你欺人太甚!”
周锐泽擦擦嘴角溢出的鲜血,露出个充满不屑的讽笑,藏在骨子里的桀骜不驯展露无遗,气势汹汹地挥拳还击:“凡事都得分个先来后到,她的初恋是我!”
两个男人在大街上不顾形象地打了起来。
“梁坚,快住手!”陶千月试图把他们拉开,清冷的嗓音却如同火上浇油。
梁坚被周锐泽的y招b得连连后退,气得双眼通红,看着妻子道:“为什么只让我住手?你心疼他,所以宁愿看着他把我打si吗?”
“你……”陶千月眼看着围上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,脸颊烧得滚烫,又急又窘,“你们是小孩子吗?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?周锐泽,你别打他!”
“千月,是他先动手的。”周锐泽解开领间衣扣,挽起袖子,一副不si不休的狠厉架势,“我是正当防卫。”
陶千月受不了路人的指指点点,觉得被这两个男人丢尽了脸面,冲上去抱住梁坚的腰,背对着周锐泽,道:“你快走。”
梁坚挣扎几下,害怕伤到陶千月,愤怒地瞪着情敌,x腔剧烈起伏,不住喘着粗气。
周锐泽悻悻地冲着他挥了挥拳头,嘴角下撇,牵动脸颊上的伤口,疼得低嘶一声。
陶千月拖着梁坚往汽车的方向走。
梁坚很不甘心,认为陶千月偏帮周锐泽,之所以抱住他,也是为了保护周锐泽,叫道:“说的只是吃顿饭,为什么让他抱你?为什么不拒绝?”
还不等陶千月解释,他又问:“我和他同时掉进河里,你先救哪个?”
陶千月被他气得脸se发青,提高音量训斥道:“你闹够没有?”
明明是她有恃无恐,不断践踏他的真心,这会儿还冷着脸骂他,梁坚愣了愣,藏在心里许多年的委屈泛上来,终于放出狠话。
他将车钥匙从西装k的口袋里掏出,重重摔到她面前的地上,高声道:“没有闹够!你自己开车回去吧!不用管我!”
两分钟后,陶千月发动引擎,扬长而去。
梁坚呆呆地杵在原地,00钱包里还剩几十块钱现金,买了一打啤酒,坐在马路旁边的长椅上,边喝边哭。
像条被主人遗弃的流浪狗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路上的行人渐渐散去,弯弯的月亮爬到高高的天空,冲着他冷笑。
一双短靴避开横七竖八的空易拉罐,缓缓走到他面前。
梁坚醉眼朦胧,对不准焦距,吃力地看着面前姣美的身影,嗫嚅两下,疑心自己是在做梦。
既然是梦,憋在心里的话便有了自由发泄的出口。
“我知道,落到这个下场,全是我的报应。”他苦笑着,泪水不听使唤地自眼角滑落,“我从小就喜欢你,从没看过别的nv人一眼。我知道,强迫你嫁给我,手段并不光彩,可结婚这么多年,我从来没睡过一个安稳觉,每天都在害怕他忽然出现,害怕你抛弃我,和他破镜重圆。”
不止如此,身为天之骄子的他,还在这场单相思的ai情里一点点失去自信,多思多虑,魂不守舍。
“那场交易是你情我愿,我收了你的钱,于情于理都不能毁约。”陶千月脸上出现动容之se,靠近一步,迟疑着伸出手00他柔软的头发,“再说,你从来没有亏待过我。”
出身豪门,年轻有为,却没那些纨绔的花花肠子,对她一心一意,关怀t贴。
如果这还不知足,她也未免太过贪心。
“可是没用,都没用。”梁坚低下头,双手蒙着脸,“呜呜”哭了起来,像只受伤的困兽,“不管我怎么努力,你还是不喜欢我,你讨厌跟我在一个房间过夜,不愿意跟我分享你的日常,我回家晚,你也不等我……”
陶千月不知道他这么敏感脆弱,这么在意细节和仪式。
“那我……下次等等你?”她生疏地哄着他,弯腰将人抱进怀里。
听到这句含蓄的回应,梁坚呆滞片刻,嚎啕大哭,用力回抱她,恨不得把她融进骨血之中。
如果这是场难得的美梦,他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。
陶千月连连叹气,好说歹说将他哄进车里,带回了家。
她给他擦脸,喂他喝水,帮他换睡衣,累出一身的汗,这才理解了他照顾醉酒的自己时,有多么辛苦。
当时,她大概还说了很多伤他心的话。
可他没有抱怨过一句,将所有委屈埋在心里,直到这会儿实在憋不住,才一gu脑爆发出来。
窗帘没有完全拉严,泻进一线如银的月光。
她看着男人并不安稳的睡颜,握住他的手,和他十指相扣。
周锐泽是她年少时的梦想,是水里被石头打碎了的月亮。
多年之后重逢,感情还在,她有些动摇,今天晚上,听到他再度发出“私奔”的邀请时,心脏依然不受控制地狂跳。
然而,她又何尝不是梁坚求而不得的月亮?
理智战胜感情,朝夕相处的ai人,b温柔多情的旧恋更加重要。
短暂的迷失之后,她选择牢牢握住梁坚的手。
她愿永远做他枕边这一抹,温柔的月光。
彩蛋·告别
尘埃落定,周锐泽心灰意冷,决定出国深造,离开这个伤过他两次心的城市。
在梁坚严密的监视下,陶千月落落大方地赶到机场送行。
“锐泽,过去的已经过去,我们都努力向前看吧?”陶千月难得穿了件鲜亮的橘红se毛衣,衬得气se好了不少,微笑着对他说。
周锐泽苦笑一声,张开双手:“再抱一下。”
陶千月摇了摇头:“那天晚上,不是已经抱过了吗?”
他骗她是告别青春岁月的仪式,其实是发现了梁坚的存在,故意激怒对方。
她不会再上当。
但她也不怪他。
双手在空中僵了半晌,慢慢收回去。
周锐泽的笑容更加苦涩,却没有继续纠缠。
他拉着行李箱后退两步,对陶千月招了招手:“千月,以后有缘再见。”
“再见。”陶千月缓缓摆手。
他们再度,渐行渐远。
彩蛋·秘密
寒假来临,陶千月闲来无事,难得做起家务。
她在衣柜最下面的角落里,发现一套男式cha0服。
朋克皮衣,宽松t恤,破洞牛仔k,还有配套的墨镜和手套。
陶千月百思不得其解,将衣服整整齐齐放在床上,等梁坚下班回来,指着问他:“梁坚,这些是你的吗?”
梁坚的脸蓦然涨红,条件反s地扑上前,用高大的身躯挡住黑历史,磕磕巴巴道:“不、不是!是我一个朋友落在这儿的!”
他哪有流浪歌手气质的朋友?
陶千月隐约猜出什么,脸上带出笑意,调侃道:“穿上让我看看。”
买的时候都没敢穿,一直压在箱底,这会儿更没勇气,梁坚抵si不认:“我都说了不是我的,我怎么会买这种吊儿郎当的衣服?”
他想起当年脑子ch0u的风,浑身不自在,将cha0服裹成一团藏在身后,同手同脚往客厅走:“定制的西装送过来没有?我明天晚上要出席公司年会……”
“老公。”陶千月轻轻扯住他的衣角,踮起脚附在他耳边说了个极具诱惑力的条件,“只要你穿给我看,我就把那套高中校服找出来换上……”
她知道他偷偷00把自己的校服放在储藏室,三不五时拿出来洗一洗,熨一熨,对着傻乐一会儿,难过一会儿。
像个情绪很不稳定的变态。
梁坚的眼睛蓦然迸出摄人的亮光,扭过脸sisi盯着她:“你说真的?”
不等她点头,他便动作飞快地将领带扯松,毛衣脱掉,纽扣解开,抖落着cha0服,手忙脚乱往身上套,边套边为自己打圆场:“虽然衣服的设计不怎么样,品位也难以恭维,但我个头高气质好,驾驭起来还是没什么问题……”
陶千月被他逗笑,牵着皮衣上长长的金属链条,将形象全无、浑身乱七八糟的男人扯到面前,亲上他温热柔软的嘴唇。
彩蛋·戒烟
或许是因为心结已解,陶千月的身t一天天好起来。
她透露出想要孩子的意思,备孕这件事便提上日程。
跟闺蜜逛完街回来,陶千月看见梁坚嘴里叼着支没有点燃的烟,蹲在客厅一角,手里拿着螺丝刀和图纸,对着地上散落的一大堆零件bb划划。
“在做什么?”她端起茶几上的温水,慢慢喝了两口。
“新买的婴儿床,组装一下。”梁坚浑身都是g劲儿,拿出手机给她看成品图,“我在网上b较了很多家,就这家质量最好,样式也好看,买的hse,儿子闺nv都合适。”
都说未雨绸缪,可他绸缪得也太超前了些。
陶千月噙着笑翻看他的手机,发现购物车里躺了一大堆婴儿用品,连尿不sh和n粉都要货b三家,备忘录中满满当当记着从备孕到怀孕再到生产的注意事项。
“不参加应酬,真的没关系吗?”她看见他微信里有不少客户发来邀约,全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。
“我不ch0u烟不喝酒,去了也是扫兴。”梁坚盘腿坐在地上,烟在嘴里一晃一晃,眉眼间充斥着心满意足的平和。
将组装好的婴儿床搬进陶千月的卧室,美其名曰“散味”,他理直气壮地留她在身边过夜:“不分房睡了好不好?知道你不习惯身边有人,给你买了助眠的香薰和蒸汽眼罩。”
陶千月抿嘴轻笑,被他连亲好几口,手指代替香烟,含在雪白的牙齿间碾磨。
“戒烟难受吗?”她侧躺在床里侧,看着他英挺的轮廓,“刚开始的时候,可以偶尔ch0u一两支,循序渐进。”
梁坚摇摇头,啃得她手指间全是口水,眼神微黯:“没有戒你难受。”
彩蛋·疯魔
发现陶千月情窦初开,喜欢的男生却不是自己的时候,梁坚大受打击,消沉了好一段时间。
情ai这种事不能勉强,他试图忘记她,将注意力集中在学业和几个重要的项目上,却以失败告终。
他ch0u烟,酗酒,把自己喝到胃出血,在医院半si不活地躺了半个月,被忍无可忍的父亲扇了两巴掌,开始发疯闹绝食。
向来争气的儿子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,梁董事长气得险些脑梗。
何秀娟坐在病床前又哭又劝,见梁坚不为所动,知道他的病根在陶千月身上,咬了咬牙:“我去求千月,让她过来看看你。”
“不许去。”梁董事长觉得丢不起这个人,“人家小姑娘又没和他订婚,想喜欢谁,都是她的自由。你去了说什么?就算她出于同情过来看上一眼,又能怎么样?”
梁坚像具没有生气的躯壳一样,呆呆地靠坐在病床上,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的落叶。
没想到,在他饿si之前,竟然峰回路转,柳暗花明。
得知陶家遇到麻烦,梁坚拼着最后一丝力气,拖着骨瘦如柴的身躯,走进父亲办公室,张口就要两千万。
梁董事长是过来人,并不看好他趁火打劫的行为,告诫道:“两千万买得来人,买不来心。”
可梁坚一意孤行,满脸执拗:“能够天天看见她,我就高兴。”
看不见她,就活不下去。
梁董事长叹了口气,为免儿子si在办公室,只能开支票给他。
彩蛋·噩梦
梁坚又做了不太好的梦。
梦里,他回到陪她出国那几年,因为害怕她逃跑,害怕周锐泽找过来,天天陪着看着,像条护食的疯狗。
天气很热,身材窈窕的nv孩子在街边买了两支冰淇淋,将抹茶味的递给他,浅笑道:“喏,你最喜欢的口味。”
他不喜欢吃抹茶,他对抹茶过敏。
明知道陶千月记错自己的喜好,却不敢说出口,梁坚低头艰难地将快要融化的冰淇淋含入口中,慢慢咬下去。
牙根冰得隐隐作痛,呼x1渐渐变得困难,手臂也因过敏反应起了层密密麻麻的红疹子。
陶千月看到前面有魔术表演,亲昵地挽住他的臂弯。
还不等梁坚高兴,她便说出令他如坠冰窟的话:“锐泽,我们去那边看看吧?”
她叫错了名字。
两个人同时转头,目光在半空中交汇。
陶千月的脸上有愧疚,有不知所措,后来渐渐转变为幽怨,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滑落。
梁坚“啊”的一声,从噩梦中惊醒。
陶千月被他吵醒,困倦地r0u了r0u眼睛,00他后背的冷汗:“你怎么了?”
“我叫什么?”梁坚心有余悸地低头看看毫无异样的手臂,转过身sisi盯着她,“你叫我什么?”
“梁坚啊。”陶千月张开手臂揽住他,素手在背上轻拍,“是做噩梦了吗?梦都是反的,不要多想。”
“千月。”梁坚紧紧贴着她,像是刚从地狱之中ch0u身,心脏跳得飞快,“千月,我喜欢你,我ai你,不要离开我。”
“我ai你”这三个字,结婚七年来,他说过上万遍。
可他没想到,这一次,竟然等到了她的回应。
“我也……我也喜欢你。”陶千月瓷白的脸微微涨红,温柔地抚0着他微sh的头发。
梁坚愣了愣,欣喜若狂地搂住她,疑心自己陷入连环梦中,问道:“你喜欢谁?说清楚点。”
极轻极轻的声音送入他的耳朵,柔和却坚定:“我喜欢梁坚。”
梁坚将脸埋进她颈窝,肩膀剧烈颤抖。
他又开始哭了。
婚礼按陶千月的要求一切从简,只邀请了关系最近的亲朋好友。
现场的布置也迎合她的喜好,梁坚耗费大量时间与jg力,加入亿点点细节,力求尽善尽美。
可陶千月毫无喜se。
不止如此,刚刚举行过仪式,还没走下舞台,她就背过脸偷偷掉眼泪。
梁坚知道这段婚姻是自己强求来的,不敢责怪她,只能装作没看到。
他礼貌又周到地招待她那桌小姐妹,被阿樱等人恶作剧,灌了五六杯白酒,不止没有黑脸,还给每个人都包了个大红包。
拿人的手软,nv孩子们不大好意思继续为难他,嘻嘻哈哈说笑起来。
到了敬酒环节,陶千月一直没露面,梁坚心里七上八下,神se匆匆地走向更衣室。
隔着门板,他听到陶千月和阿樱的对话。
“别哭了,再哭妆都弄花了,待会儿怎么敬酒?”阿樱叹了口气,低声劝说道。
“嗯……我知道。”陶千月带着哭腔答应了声,竭力调整状态,请化妆师为自己补妆换造型。
阿樱站在她身后,看了好半天,忽然道:“周锐泽在z大读研,离这里不远,听说这么多年一直没谈nv朋友,你要是……要是放不下他,给他发个短信,让他过来带你走?”
梁坚心里一惊。
陶千月沉默片刻,摇头拒绝:“我和他……有缘无分。”
梁坚在门口等了半天,看到换了身朱红se旗袍的nv人,不太自然地笑道:“千月,外面的客人都等急了,我们快过去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