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节(1/2)

“先生有什么疑问,可以提出来,咱们坐下来商量。”

陆夫子看着眼前的茶水,默默的说道:“府尊,老夫也做过官,知道所谓官场无朋友,朝事无是非的说法,可即便官场再如何看中利害二字,也不能将黑白全盘颠倒罢?”

听到陆安世这句话,陈知府眉头动了动。

明年就是吏部考功的时候了,也是他仕途上极为关键的一年,这个时候,江都府是不能出事的,他自然想着尽快把这件事情平息下去。

因此,当他知道陆安世去了县衙大牢之后,立刻就派人把陆安世请到了这里说话,目的就是不至于让这件事情闹大。

于是,这位江都知府看向陆安世,缓缓说道:“先生,江都府治下,岂有黑白颠倒之事?”

做官的艺术

就连江都县令冯禄,尚且不愿意因为讨好范家,而触碰国法,身为正四品知府的陈裕,自然也不会愿意在这件事情上担太多干系。

事实上,这件事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怎么参与,一直是冯县令在做。

这件冤案办成,沈毅冤死,范家的人得以脱身,他这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知府,便能卖范侍郎一个人情,假如……

假如有一天东窗事发了,那最多也就是查到江都县令冯禄头上,他这个知府从头到尾没有参与,也没有收受范家的钱财,自然跟他没有关系,落到他头上,最多也就是个失察的罪过。

不过现在,三年一次考铨在即,这位江都知府连失察的罪名也不想担在身上。

明年的考铨,他至少要拿一个“上”字,甚至有拿“上上”的野心。

如果能得一个“上上”的考功,那么在江都干完这六年,他就可能以不到四十岁的年龄进入京城六部,成为六部的郎中,在郎中的位置上干个几年,就有可能与范侍郎并肩,成为六部侍郎!

而如果甘泉书院的案子闹大,就会让陈知府的声誉受损,如果得不到上字考功,只得一个中上或者一个中字,那么即便他上头的人想替他操作,也很难把他拔擢到六部。

正是因为这个原因,陈裕在知道陆夫子插手这件事之后,便觉得这件事有闹大的风险,所以他才会放下公事,来到这望湖楼请陆安世喝茶。

这位江都知府微微眯了眯眼睛,对着陆安世微笑道:“先生如果对江都县衙的审查有一些疑义,那么稍候陈某回府衙,让严通判去县衙,与冯知县一起查办此事,如何?”

陆安世放下手中的茶水,他抬头看了一眼陈裕,然后叹了口气,开口道:“府尊,这件事情连陆某这个平头百姓都能查的清楚,官府想要查清楚自然再容易不过了,难就难在,官府应该怎样去办,以及会不会这样去办。”

陈裕笑了笑:“这桩案子的详情,本官还真不知道,这样罢,稍候本官给县衙行文,让他们把具体的审案记录送一份到府衙来,本官看了之后,再给先生答复如何?”

陆安世起身,对着陈知府拱手道:“府尊,老夫原先也是做过官的,知道一些官场的规矩,也知道府尊不愿意得罪一些人,根据老夫查问所知,当时殴杀陈清致死的,非是一人,县衙那里即便公正执法,也未必会得罪人。”

陆夫子这番话,差不多是按照沈毅的意思说出来的,只不过他说的相对隐晦了一些,不过面对陈裕这种官场中人,这个说辞就刚刚好。

说得太明白,他这个知府脸面上也过不去。

陈裕目光转动,便明白了陆安世的意思,他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,对着陆夫子拱手行礼:“先生所言甚是,这件事本官一定给先生,给书院一个交代。”

“非是给老夫交代。”

陆安世看向陈裕,缓缓说道:“府尊执政一方,应当是给江都父老一个交代。”

“这个自然。”

陈裕微微眯了眯眼睛,呵呵一笑:“陈某为官一任,绝不会对不住江都父老。”

话说到这里,场面话就差不多说完了,陆安世能做的事情基本上也就做完了,因此这位陆夫子起身告辞。

陈裕亲自将陆安世送下了望湖楼,然后目送着陆安世上了马车。

等陆安世离开之后,陈裕站在原地琢磨了一会儿,然后重新上了望湖楼饮茶,一杯茶水下肚,陈知府看向门口的小厮,开口道:“去,把冯县令请来,就说本官请他喝茶。”

小厮连忙答应,一转头便请冯禄去了。

陈裕是冯禄的顶头上司,顶头上司相请,冯县令自然忙不迭的答应,只过了半个时辰,冯禄便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了望湖楼二楼。

其实他是坐马车来的,并不怎么劳累。

只是在上司面前,要装成一副积极的模样,这会儿喘几口气,在上司心里的印象就会好一些。

积极响应领导嘛。

反正这种暗里的奉承也不要钱,能做就做一做。

见到气喘吁吁,甚至头上还带了几颗汗珠的冯县令,陈知府哑然一笑,他也不起身,只是伸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,淡淡的说道:“冯县令不必这么着急,本官请你过来只是喝喝茶,没有多么重要的事情。”

“府尊相召,下官不敢不急。”

说完这句话,冯县令才小心翼翼的坐在了领导对面,然后抬头看了看领导的脸色,连陈裕脸色并没有什么不高兴,这才赔了个笑脸,开口道:“未知府尊相召,可有事情吩咐?”

“怎么,没事就不能请你喝茶了?”

陈裕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冯县令,然后眯了眯眼睛,轻声道:“方才,陆夫子也在你这个位置坐过。”

“陆夫子,陆……”

冯禄恍然大悟,开口道:“下官明白了,是甘泉书院那件事……”

此时,冯县令“恍然大悟”的模样也是装出来的,他下午才见过陆安世,并且亲自把陆安世放进了县大牢,这会儿傍晚时分,府尊便请他过来,当然是因为这件事了。

不过这样装一装,会突出领导的智慧,反正不要钱,何乐而不为?

陈裕见他这个模样,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,然后低眉道:“好了,你我在江都做同僚也两年有余了,不必这样小心翼翼,甘泉书院的事情,是你们县衙在查,现在,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给本官听。”

“记得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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