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简喘了口气之后,先是扭头对陆夫子拱了拱手,然后再一次看向沈毅,开口道:“方才,御史台的章御史,在县衙与为兄讨论陈清案案情的时候……”
张县尊咽了口口水,表情凝重了起来。
“建康来人,把他拿走了……”
沈毅立刻大皱眉头。
他看向张简,忍不住问道:“他不是监察御史么?哪个衙门拿的他?”
“不知道……”
张简这会儿已经喘匀了气,他缓缓说道:“应该是吏部的官员,带的是建康府的兵……”
沈毅叹了口气,问道:“理由呢?”
“贪污。”
张简苦笑道:“这个章甫,在做监察御史这些年,没少拿地方官的孝敬,只不过他拿的不过分,一直也没有被人发现,前些日子不知道被谁给告了,被查了个底朝天……”
“御史台立刻革了他的职位,报请朝廷处理了,现在最少也是个罢官夺职的下场,估计家产都要充归国库了……”
“最要命的是。”
张简看了一眼沈毅,低眉道:“最关键的是,他在江都这些天,本来已经推动陈清案重审了,再过两天,县衙那边的证据就会搜罗个七七八八,可以开堂重审了,而这个当口……”
“章甫忽然被抓了,陈清案顿时无以为继,而且……”
张简低眉道:“而且因为章甫的事情,府衙那边说不定也会受影响,到时候如果府衙不同意重审,那么为兄的县衙,也没有权力再审下去了……”
张县尊低声道:“这毕竟是个结了案的案子……”
沈毅站在原地,他看了看建康,皱眉道:“可是,范侍郎不是已经垮了么?京城里,还有谁会这么实心替范家办事?”
“可能是范俢的旧部,也有可能是范俢留下来的后手,总之……”
“这是咱们事先没有想过的事情。”
张县尊微微叹息。
“子恒,现在怎么办,这件事……”
“是不是缓一缓?”
没了苦主
监察御史在外巡察时期,理论上来说是不会被处理的,即便是真的犯了什么事了,一般也是等他回去之后再处理,但是这个章甫章少陵就很特殊,在出差办事期间,直接给人拿去了建康。
一旁的陆夫子见师兄弟两个人窃窃私语,不由微微皱眉,问道:“出什么事了?”
张简这才反应过来,连忙走到了陆夫子面前,把事情跟陆夫子又说了一遍,然后这位江都知县微微叹了口气,开口道:“本来,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大事,范侍郎不在刑部了,想要办范家,也是反掌之间的事情,可现在这个章御史莫名给人拿了……”
他顿了顿之后,缓缓说道:“这至少是御史大夫,或者是御史中丞点头,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。”
“也就是说,如果不是御史台的高层出手,就是……”
他说到这里,便没有继续说下去了。
陆夫子叹了口气,接口道:“就是中书的几位宰相给了话,是不是?”
“嗯。”
张简默默点头,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,语气有些无奈:“范侍郎已经调任广西按察使,以他这种现状,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面子,多半是建康城里的其他人动手了……”
这会儿,沈毅也走了过来,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,他默默说道:“范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,而现在这种状况发生,多半是建康城某些人,估计与我为难。”
他若有所思的说道:“思来想去,我最近得罪过的人,除了范家之外,就只有两个人了。”
“一个杨蕃,一个裴元。”
这两个人都是上面要求,紧接着邸报司刊载了他们的黑料,因此得罪了这两个人。
而这两个人,又都跟相府有关系。
那么这一次是谁在背后捣乱,也就不言自明了。
张简微微摇头:“落在这个层面上,就不是与子恒你一个人为难了,而是与咱们书院为难。”
毕竟这一次对范家下手,实际上是出自于赵昌平的授意,也是整个甘泉书院的意志。
沈毅笑了笑。
“其实也不用担心,建康城里的那人如果真的有本事,就应该能把范俢继续留在刑部,这样咱们查范家也就成了无稽之谈,而他并没有留住范俢,只是毁了一位监察御史……”
“说明……”
沈毅缓缓说道:“说明,老相国也人走茶凉了。”
这个时候,一直沉默不语的陆夫子,终于说话了。
他看了看自己的学生,开口道:“子恒,你跟青雀的婚期,只有半个月时间了,要不然范家的事情先往后放一放,等忙完了你们的婚事,将来时机成熟了再做打算不迟。”
沈毅站在原地,沉默无语。
片刻之后,他对着陆夫子躬身作揖道:“恩师的话,学生记下了,学生想要回去想一想还有什么法子,如果没有什么好法子,就按恩师的意思来,先以婚事为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