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沈毅并没有明说,只是敬了老头一杯酒,轻声道:“她不来也好,顾师也能得个清净。”
老头醉眼朦胧,抬眼看了看沈毅,长叹了一口气。
“若是一直不来,也就罢了。”
“怕就怕你沈七来了之后……”
“她便来了。”
咱们很像
腊月二十九。
距离除夕,只剩下一天时间了。
这天上午,惠妃娘娘带着皇长子一起出宫,回娘家省亲。
她的“祖父”吕铮,已经从大理寺卿升为了刑部尚书,虽然爷孙俩并不是很熟,但是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,该借的势也还是要借的。
在吕尚书府上待了一个上午之后,到了下午,惠妃娘娘便换了一身衣裳,到了大义坊,探望另一位祖父。
这会儿,大义坊私塾里并没有学生,只有顾老头一个人在,惠妃娘娘进去看了他一会儿,便派人去了一趟江都伯府,知会了一声沈毅。
沈毅这个时候,还在睡午觉,收到了蒋胜的报信之后,他略微犹豫了一下,还是换上了一身便衣,步行离开了家里。
这会儿,下了好几天的大雪,总算是停了下来。
因为天冷,路上来不及清理的积雪,稍稍化冻之后就又被重新冰冻了起来,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。
沈老爷走在大街上,转悠了几圈之后,便到了大义坊里,敲了敲私塾的门之后,很快就有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年人,打开了房门。
少年人面白无须,虽然看起来非常正常,喉结之类也是有的,但是沈老爷还是一眼看出来,这是个小太监。
毕竟这么些年,跟太监们接触不少,他几乎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太监的特征。
下意识的微微弯着腰,浑身上下到处透着小心翼翼四个字。
这个少年人抬头看了看沈毅之后,低头问道:“是沈毅沈老爷吗?”
沈毅看了看他身后,并没有看到惠妃的身影,微微皱眉之后,开口道:“我是沈毅。”
这少年人低头道:“我家娘娘,在街对面的酒楼雅间,等着沈老爷。”
沈毅瞥了他一眼,没有理会,而是大步走进了这个私塾,开口道:“我今日来,是来拜访顾师的,非是来见什么娘娘的。”
“你家娘娘在哪里,我不想知道。”
沈毅的态度很简单,他不会,也不可能私下里跟贵妃单独见面。
毕竟这个时候,没有各种先进的设备,全凭一张嘴说话,沈毅要是真的与惠妃私会,是怎么也说不清楚的。
即便这种见面,可能是皇帝默许,甚至是皇帝在其中出了主意的,沈毅也不可能去见。
他大步进了这间私塾。
态度简单明了。
如果顾横波真要见他,就让她重新回到私塾里来。
沈毅进了私塾之后,寻到了正在埋头写什么东西的顾老头。沈毅走了过去,自己搬了把椅子,坐在了老头旁边,有些好奇的看了看他,问道:“顾师在写什么?”
老头抬头看了看沈毅,又重新把目光放在了纸上,开口道:“今天上午,赵治来寻我。”
沈毅想了想,笑着说道:“莫非是请先生出山,到即将建起来的建康甘泉书院教书?”
顾老头默默点头,他手上不停,一边写字一边开口道:“赵治说,开了春之后,建康的甘泉书院就要办起来,让我去那里,教授后学末进读书。”
“他口气很大,说是能替老夫恢复当年的功名。”
说到这里,老人家嘴角抽了抽,手上的毛笔也停了下来,神色复杂:“那功名,三十多年前于我,可能还有些用处,现在,黄土已经埋到脖子了,还要功名做甚?”
沈毅若有所思:“顾师回绝了?”
“回绝了。”
老人家叹了口气道:“余生已经不作他想,在这里多给几个孩子开蒙,也算是做点好事。”
“不过赵治这个人还算厚道,这些年也帮了老夫不少,老夫虽然不准备去他那个买卖里教书,但是也不能忘恩负义。”
“老夫准备花些时间,将考学的心得以及读书的法门整理出来,写成册子,交给赵治,让他去按着法子教授学生。”
沈毅听他这么说,不由哑然道:“顾师,那个是江都甘泉书院,在建康的分院,是正经的书院,非是什么买卖。”
“就是买卖。”
顾老头撇了撇嘴道:“你们这些甘泉书院的人,花心思在建康办学,将来培养出了进士,便是你们几人的门下,为你们在朝廷里壮声势,等这些人做了大官,又回头来壮大书院。”
“这不是买卖是什么?”
沈毅被他说的哑口无言,片刻之后,才无奈摇头道:“顾师说的太难听了,我那岳父是个实诚人,一心治学,无心功名利禄,他所求,无非是将书院壮大而已。”
“陆济中,老夫知道。”
顾老头继续埋头写字,闷声道:“他还算是个正经的读书人,但是他陆济中这样豁达,未尝不是因为没有儿子,断了香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