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这种以性命固守的打法下,凌肃手下的兵力,以千户营为单位,分成了十六个点。
到了昨天,这十六个千户营阵地,只剩下了八个。
而第八个千户营,也摇摇欲坠。
当然了,被打掉的阵地,不代表将士们统统阵亡,毕竟这个时代,没有这么顽强的军队,哪怕是淮安军也不行。
每个千户营,都是还剩下三成左右的兵力,便开始溃散。
也就是说,截止到昨天为止,凌肃所部,已经只剩下一半不到了。
这种战损比例,在整个淮安军乃至于抗倭军历史上,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。
足以称得上惨烈二字。
沈老爷沉默了一会儿,看向西边,开口道:“这一次兖州之战,主战场在兖州,主要的战功也在兖州,但是关键却不在兖州。”
听到沈毅这句话,苏定几乎立刻会意,他微微低头道:“沈公说的极对,兖州之战里,凌将军与薛将军,至少占了八成以上的功劳。”
沈毅看了他一眼,哑然道:“这么说,苏将军你占两成?”
苏定摇头道:“剩下的两成功劳,在兖州战场的左路军与右路军,末将虽然临阵指挥,但都是中规中矩,平来直去,谈不上功劳二字。”
沈毅闻言,瞥了一眼薛威,难得的露出一个笑容:“好好听,好好学。”
“苏将军这几句话,够你学上二十年了。”
薛威憨厚一笑。
“属下二十年,也未必学得来。”
沈毅又看了看西边,缓缓说道:“五天之前,我去凌肃那里,将他痛骂了一顿。”
“这五天时间,他打的很好,也打得很苦。”
“想必,心中多少也有一些委屈。”
沈老爷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两个主将,开口道:“现在,凌肃所部,应该在撤回兖州的路上了,咱们三个一起骑马过去,迎一迎他?”
苏定与薛威对视了一眼,都恭敬低头。
“末将遵命!”
就这样,三人一人一骑,带着一个卫队,离开了兖州,奔向兖州西面。
等到日落时分,三个人终于远远的看到了正在后撤的凌肃所部。
沈毅迎了上去,远远招手。
凌肃正在这支队伍的最前面,看到了前方正在招手的沈毅之后,他跳下坐骑,踉跄上前,等到靠得近了,这位淮安军大将半跪在地上,深深低头。
“末将凌肃,拜见沈公。”
他话里,已经带了一些哽咽。
沈老爷翻身下马,上前将他搀扶起来,拍了拍凌将军身上的泥土,感慨道:“凌将军辛苦。”
“这一仗,凌将军打的很好。”
凌将军闻言,抬头看了看沈毅,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,终于松懈了下来,他几乎瘫在地上,两只眼睛立刻红了。
“末将……”
从来不哭的凌肃,此时双目垂泪。
“多谢沈公夸奖……”
过手
见凌肃在垂泪不止,一旁的苏定与薛威,都有些触动,上前宽慰这个老朋友。
四个人待在一起,说了一会话之后,沈毅回头看了看凌肃身后已经不足一万的淮安军将士,正准备说话,便有军中的传信兵,匆匆上前,对着凌肃躬身低头。
“将军,齐人追上来了。”
凌肃这会儿情绪刚刚缓和过来,闻言脸色一沉,骂道:“眼瞎了!沈公在这里,瞧不见么?”
沈毅摇了摇头,开口说道:“不碍事。”
从前的抗倭军,到后来的淮安军,几乎人人认得沈毅,绝大多数的军官,都是沈毅一手提拔上来的。
但是现在,随着淮安军的盘子越来越大,又吸纳了一大批淮河水师与禁军的将领,现在一些普通的将士,以及一些基层的军官,已经不认得沈毅了。
这是很正常的。
一个军队发展规模壮大,到最后,基层的将士能够认识自己的伍长,小旗,总旗就不错了。
连百户也未必见得到。
这传信兵被凌肃骂了一句,连忙低头,对着沈毅行礼:“沈公。”
沈毅摆了摆手,笑着说道:“说了不碍事,你去忙罢。”
等这个传信兵离开之后,沈毅才看向凌肃,开口笑道:“淮安军的人越来越多,不认识我很正常,凌将军没有必要发脾气,再说了,他们不认得我,不是他们的问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