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当年子恒在东南创办市舶司的时候,我便知道子恒你将来,必然前途无量,只是万万没有想到。”
“这个将来,来的太快了一些。”
一旁的陈裕也跟着笑道:“抚台,当年下官任江都知府的时候,沈侯爷还是江都的一个童生,如今已经是下官的上官了。”
沈毅微微摇头,并没有接话,而是笑着问道:“二位受命河南,怎么不去开封,转道到济南来了?”
“新任开封知府,已经去开封府就职了。”
程廷知捋了捋胡须,微笑道:“我二人临来之前,陛下耳提面命,要我们主政河南的时候,多多配合子恒打仗。”
“差不多等于子恒你,一个人节制两省军政了。”
程廷知与陈裕对视了一眼,都是笑着说道。
“新官上任,自然要先拜会上司,我与陈藩台商量了一下,就先到济南来拜山头来了。”
沈毅先是一怔,随即微微摇头,笑着道:“同是巡抚,何来上下级之分?”
他侧身,做出来了一个请的手势,开口道:“我与张师兄,在城中设了宴,给二位大人接风。”
“二位请。”
程陈二人对视了一眼,都是不约而同,笑着说道。
“侯爷先请。”
突来的战事!
如果是一个跟沈毅不对付的大员,来到河南任河南巡抚,那么多半还真不一定会理会甚至,毕竟沈毅除了身上的爵位稍高一些以外,最高的实职也就是巡抚而已。
与河南巡抚,并无分别。
好在老程跟沈毅很熟,而且他很清楚沈毅爬上来的速度快到了何种夸张的程度。
哪怕是撇开两个人还算不错的私交不提,单从理性角度出发,程廷知也不可能给沈毅使绊子。
这一次,他跟陈裕两个人,主动到济南来拜山头,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。
那就是,在接下来一任到两任的河南巡抚生涯里,他不会跟沈毅不对付,而是会尽力佐助沈毅北伐。
四位封疆大吏,在济南一处还算不错的酒楼里落座,沈毅本来是让程廷知坐在首位,被程抚台硬生生推到了主位上落座。
等他坐了下来,另外三个人才先后落座,坐下来之后,程廷知认真看了看沈毅,笑着说道:“说起来,我已经年过半百了,还是第一回越过淮河,踏足原先归属齐人的地盘。”
“更奇妙的是,还是到这里来做巡抚。”
他端起酒杯,敬了沈毅一杯,笑着说道:“这是从前,想也不敢想的事情。”
沈老爷端起酒杯陪了一杯,打趣道:“大陈现有的土地上,除了这河南山东两省,恐怕没有其他省能够容得下中丞你了。”
程抚台哑然一笑:“的确是这个道理,老夫当年犯了官场忌讳,这天底下除了这些个新归复的地方,其他再没有能容得下老夫之处了。”
他看向沈毅,由衷的说道:“我在福建两任巡抚期满,本来都已经准备告老还乡了,哪知道到了建康面圣之后,陛下便把我安排到了山东,让我再为朝廷出几年力。”
“我这把年纪了,还能为这个国家做点什么,心中真是高兴的无以复加,走在路上的时候,都觉得身轻体健,整个人似乎年轻了好几岁。”
他看了看沈毅,又看了看陈裕,笑着说道:“在座的都是朝廷大员,老夫也就不避讳什么了,子恒你说一说,需要我们怎么配合你?”
“我与陈藩台,明天就动身返回开封,着手去办河南的差事。”
“第一件事,自然是把河南局势稳定下来,编户齐民,建立地方衙门,推行咱们的洪德通宝,建设学堂,推行科考。”
说到这里沈毅低头喝了口酒,看向张简,笑着说道:“不过这些事我不熟,还是让我师兄跟二位说一说罢,山东的事情,大多都是他办的,我主要是负责战事。”
张藩台幽怨的看了沈毅一眼,不过他也不怯场,清了清嗓子之后,开口道:“二位大人,山东河南这两个省,跟咱们南边那些体系健全的省大不一样,在这里做事,头两年乃至于头三年,都要辛苦的多。”
“譬如说……”
“原先北齐的衙门官吏,都统统不能再用,地方上的县衙想要重建,可能都需要几个月时间,才能把衙役,主簿,典史之类的差事凑齐。”
“而这些新收复的地方,难免有人趁乱惹是生非,这几个月里,不知道要多出多少事情,山东有些地方上的县令到了地方上,说了话根本没有人听,事情很难做。”
“地方上的衙门没有建起来,其他类似于春耕,还有清查田地这些事情,就更是千难万难了。”
张简长叹了一口气,苦笑道:“如果不是户部派人过来,帮忙清查分配田地,我恐怕现在都脱不开身。”
说着,他看向陈裕,微微低头道:“府尊也做过地方官,比我更清楚地方上这些弯弯绕绕,再加上前期非常缺人,我都不知道我那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。”
陈裕任江都知府的时候,张简在江都做过一任江都县令,两个人是上下级关系,这会儿重提旧称,也是对陈裕表达尊敬。
说到这里,张简长叹了一口气:“还有一点好处就是,三年之内,朝廷对山东百姓免赋税,这一点让地方衙门的建立,难度小上很多。”
“如果还要替朝廷收税,那这差事,就是真的办不了了。”
听到这里,程廷知眼睛一动,看向沈毅,问道:“子恒,河南免三年赋税吗?”
沈毅眨了眨眼睛。
他还真不知道。
朝廷上一次给出的文书上,写明了淮北已经收复的土地,免赋税三年,但是那会儿河南还没有打下来……
他摸着下巴想了想,开口道:“这个,就不要再上书过问朝廷了,免得中书几位宰相反口不认,我的意见是,按照免税去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