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节(2/2)

果然,那彪形大汉脸色一黑,“大夫你咋说话的,我妈都病成这样了,哪里还能说话!”

中年妇女使劲瞪了男人一眼:“大夫别跟他一般见识,我妈就是半个月前吃坏东西,肚子痛,还胀得厉害,这半个月来总是又呕又吐的,啥都吃不下,中午下炕准备上个厕所,腿一软就晕倒了,我跟我弟这不就赶紧送医院来嘛……”

“我妈就是这毛病,舍不得浪费,都好几天的剩饭剩菜还舍不得倒,硬要吃下去,这不一下就吃出问题了,嗐!”大汉又是埋怨又是心疼。

“嗐,也是我大意了,那天家里来客人,吃剩半只肥鸭子先收起来,我妈一直舍不得拿出来吃,等想起来的时候,鸭子长毛了,我让她扔了她心疼,说用热水把毛洗干净就能吃。”

张瑞强抬着下巴,“要不咋说这叫活该呢,有多久了?”

清音满头黑线,人家不是说了半个月前开始的嘛,这连主诉都搞不清楚,大哥你来搞笑的吗?而且,说老年人生病是活该,嘴咋这么臭呢!

“姚大姐,我能看看老奶奶吗?”一直没开口的清音,忍无可忍,打断张瑞强的问话。

本来她不想插手,毕竟只是一个简单的腹痛呕吐,老年人吃坏肚子很正常,可这中年妇女她偏偏认识。

不是别人,正是帮着她分家还讨要嫁妆的街道妇女主任,姚大姐。

“呀,是小清同志?”姚主任也很意外,刚才找医生的时候她的视线也在清音脸上扫过,但心急如焚压根没注意到。

“姚大姐,您家老太太的情况能不能让我看一下?”

姚主任面露难色,说实在的,就是再同情清音,她也不能把自己老母亲的安危交到这么多人里最不像大夫的人手里。

清音了然,也就不再勉强,退到一边。

张瑞强冷笑,“有些人,真是什么风头都想出,也不看看场合,人命关天是能闹着玩的吗?”

清音不想在这种场合跟他吵起来,心里虽然失望但也明白,她现在的样貌确实不像大夫,尤其是跟张瑞强站一起的时候,她顶多像个实习护士,还是“学艺不精”那种,上午去查房的时候,很多病人和家属就叫她“小护士”,还让她帮忙换针水接开水。

将心比心,自己家人要是生病了,在有选择的条件下,也不会找个实习护士帮忙不是?

张瑞强见一拳打在棉花上,心里总觉得不得劲,但被彪形大汉恶狠狠地盯着,他也不敢再耽搁,简单的问了几句,又将听诊器放在老太太腹部听了一会儿,“没事,就是个急性肠胃炎,先打点消炎针吧。”

姚主任还不放心,“大夫我插句嘴啊,我听人说急性肠胃炎几天就能好,我妈这都半个多月了,会不会……”

“不会,这病我碰到的多了。”以前在农村的时候,腹痛呕吐的病人多不胜数,尤其这些总吃剩饭剩菜的老人,他都是打点先锋霉素就好。

他曾经是在农村卫生院工作过很多年的赤脚医生,后来因推荐上的医专。

“我给你开点先锋霉素,先打吊针吧,打完肯定就能好。”他信心满满地说。

“先锋霉素?这药我们打过,已经在卫生室一连打了七天。”姚主任觉得,这事必须说一下,搞不好是这药对老太太没用呢。

张瑞强一愣,但心里是笃定自己的诊断没错的,以前在乡下他就用这个办法治好了很多老头老太,“先锋霉素抗菌谱广,杀菌力强,那是量不够,你们在外面只打两支吧?”

“啊对,医生说我妈年纪大了,这已经是非常大的剂量了。”

“年纪大是事实,但病也严重啊,你妈这个至少得上三支才行。”

姚主任看他年纪都快赶上自己了,说话也很专业,自然是全盘相信,“行,那就先打上,我让我弟下去交费。”

这时候医生和护士回家吃饭还没来,张瑞强正跟姚主任说话,老太太正好一个人躺在病床上,清音眸光一动,进了病房。她总觉得哪里不对,诚如张瑞强所言,先锋霉素抗菌谱广,对一般的引起肠胃炎腹膜炎的细菌都有用,用量也是足够的,不可能打了一个星期还没好。

“奶奶我能给您看一下吗?”

老太太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,只是精神还不好,“看吧小护士。”

清音笑笑,掀起她的衣服,拿着听诊器把心肺区和肠鸣音听了一会儿,见没啥异常,这才开始在腹部触诊,“这儿疼吗?”

“不疼。”

“这儿呢?”

“不疼。”

清音手慢慢的轻柔的移动着,“奶奶您深呼吸,深深地吸一口气,这样……”示范一遍。

老太太心说这小护士还挺细致,比刚才那个“老医生”仔细多了,于是忙照做,可偏偏就在她深吸气的时候,痛得她“嘶”一声。

清音心道不妙,“奶奶您再试一次。”

这次,老太太直接就痛得叫起来,“啊好痛啊,医生救命!”

清音心头一惊,这是典型的墨菲征阳性!

学过医的都知道,墨菲征又称胆囊触痛征,阳性是急性胆囊炎的重要表现,刚才老太太的肠鸣音其实也没很明显的异常,她就怀疑不是急性肠胃炎。

“奶奶您是不是吃了油腻的鸭子肉之后才开始出现恶心腹痛的?”

“啊对,那只鸭子可太肥了,我从没见过那么肥的,扔了多可惜啊……痛啊……”

“是不是夜里疼痛明显,白天稍微轻一些?”

“你怎么知道……啊……”

清音忙按住她乱抓的手,“您先稍等一下,我去给您看看针水好了没。”作为医者的职业道德,她也不好当着病人面说上一个医生给你诊断错了,更何况打先锋霉素也不算错,只是还得配合其它药物治疗。

回到办公室,张瑞强正翘着二郎腿喝茶,见她进屋眼角都没动一下,今儿他就要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知道,自己这么多年临床不是白干的!

“咋,小清有何高见?”张瑞强学着大领导的派头,吹开茶缸里的茶叶沫子,呲溜喝了一口。他在乡下地方熬了这么多年,一旦把握住这次机会,以后就能摆脱那鬼地方了!

在乡下吧,那些大字不识又没见过世面的农村人肯定是更相信医生的话,不会像姚主任一样质疑他,可乡下实在是太苦太累了,接触的病人也都是脏兮兮臭烘烘的,手伸出来指甲盖都是黑乎乎的,看着就恶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