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不但没有后退, 反倒笑着凑近林宝婺, 又大又黑的眼睛里倒映出对方的脸庞。
被这样注视着, 林宝婺恍惚有种自己正被蛇盯上的错觉。
常晏晏笑着, 露出白森森的牙齿,好似毒蛇的獠牙, 随时会咬上林宝婺的咽喉。
“我本来不想理你的, 可你偏又要自己送上来——林宝婺, 林大小姐,你觉不觉得自己管太多了吗?”
“常晏晏你又发什么疯?”
林宝婺一把拦住常晏晏冲她伸出来的手,腕上用力,将她推了回去,气得过了头, 她反倒也笑出来了。
“我管得太多了?要不是为了白飞鸿, 谁稀罕管你。”她瞪着常晏晏,目光凌厉, “我是不在乎你到底在想什么, 但是白飞鸿在乎。我也不管你到底想干什么蠢事, 不要对她出手,明白吗?她不是应该被你这种人拉进泥里的对象。”
常晏晏被推到墙上,手肘撞到了墙壁, 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一样,只是抬起眼来看着林宝婺。她的头发在方才的动作里被弄乱了, 她用另一只手挽起散乱的鬓发,慢条斯理地别到耳后。
“我这种人?”她缓缓重复了一遍林宝婺的话, 忽然嗤笑出声,“林大小姐,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说这句话?”
她稍稍挑起眉来,眼角眉梢的轻蔑之意如刀锋刺向林宝婺。
“说得好像你是我们什么人似的。该不会飞鸿姐姐给了你几个好脸,你就真当自己是她的朋友了吧?”
她靠着墙,嗤嗤地笑了起来,全不掩饰自己的恶意。
“要我提醒一下你都做过什么好事吗,林大小姐?”
林宝婺神色一僵,猛地提高了声音:“这和我们现在在说的事情有关系?翻旧账有意思吗?”
“有意思啊,当然有意思。”
常晏晏直起身,她生得娇小,去看林宝婺的时候总要仰起头,然而此刻,当她逼近林宝婺的时候,却是林宝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。她看着林宝婺,眼睛亮得无比妖异,如同有毒火在烧。
“做了的事情就是做了,绝对不会消失。”她像是在对林宝婺说,又像是在对自己说,“道个歉就什么都过去了,这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。再说了,有的事就算你自己忘了,别人也会替你记着——牢牢记着。”
她伸出手,纤细的指尖抵在林宝婺的心口,带着叵测的笑意,又向前逼近了一步。
“林大小姐,你不要忘记了,当初伤她最厉害的人就是你。让我想想,你当初是怎么做的来着——对了对了,要不要让我告诉飞鸿姐姐,最开始把她娘亲的事泄露出去的人,就是你——”
啪!
常晏晏的脸猛地被抽歪过去。
林宝婺兀自颤抖着,垂下的手指还在神经质地哆嗦着。她喘着气瞪着常晏晏,胸口剧烈地起伏着。
常晏晏歪着头,停了好一会儿,才用手抚上被打的半边脸颊,擦去了嘴角的血痕。
“早这样不就好了?你本来就是这种人才对。”
她嗤笑一声。
“现在才来装好人也太迟了吧?”
“你疯了吗?”林宝婺摇头,“常晏晏,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她到底想干什么?
常晏晏蓦地沉默下来。
原本尖锐得像刀一样的少女沉默下来,大而黑的眼睛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,微微恍惚起来。
想要把看得到的东西全都毁掉,想要撕碎每一个靠近她的人,想要把时间停下来……想要在一切开始之前就结束一切……
然而一切凝结在唇边,只化作一抹扭曲的讽笑。
“我能干什么?”
她自嘲似的说。
“只不过是想让某个讨人厌的大小姐离我远一点而已。”
本是硝烟弥漫的暗处,此刻忽然变得寂静无声,针落可闻。
林宝婺定定地看着常晏晏的脸,半晌,忽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冷笑。
“是我犯蠢,居然会来问你这个问题。”
她丢开常晏晏的衣领,背过身去。常晏晏看不清她的表情,只听见她的声音,带着深深的失望之意。
“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,再管你一次就算我犯·
贱。”
常晏晏却沉默下来,只是凝视着林宝婺负气离去的背影。
右肩的蝶蛊再度如同灼烧一样痛起来,常晏晏抬起手来,用力掐住了自己的肩膀,像是想要碾碎寄居在她血肉中的蝴蝶那样,深深地、深深地、将手指抓进肉里。
“你知道吗?”
常晏晏忽然很轻很轻地笑了出来,她看着林宝婺。慢慢地说出了自己藏在心里很多年的真心话。
“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起,我就很讨厌你。”
“……”
林宝婺停下了脚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