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3节(2/2)

于是——

无需多言。

两柄神兵同时啼鸣——铮然交错。

锋刃与锋刃交接, 剑气与剑气碰撞,谁也没有留手,谁也不曾容情,青女剑与夙夜剑,转瞬之间便已过了百余招。

白飞鸿已是半身浴血。

她本不应该在这种情形下继续战斗。任何一个剑修……不, 任何一个修士都知晓, 道心动摇之时不宜动武,更何况她的道心已经到了破碎的边缘。

无情道的道途何等凶险, 一步行差踏错都有可能万劫不复。遑论是她如今的景况。

每一剑都会让白飞鸿的手臂迸裂出更多的裂纹, 在第一轮交锋以后, 她的右臂垂在身侧,白骨支离,鲜血横流——就算她下一刻就在此地玉碎冰消, 也不会让人感到奇怪。

然而,在失血的眩晕中, 白飞鸿却忽然有了一种想笑的冲动。

她抬起眼,看向殷风烈, 毫不意外,她从他的眼中,看到了与她同样的思绪——

“那是雪盈川的剑意?”他问。

于是,白飞鸿真的笑起来了。很轻很轻,却带着一种不像她的——几乎不属于她的恶毒。

“是。”

她微微地笑着,说。

“这是雪盈川的剑意。”

多么讽刺,多么荒谬,多么狠毒。

她想,笑着想——她在用曾经杀死过他一次的男人的剑意,在对付曾经从那个男人手里保护过她的男人。

在看到殷风烈的脸上闪过一丝被刺伤的神色时,痛楚与快意,同时在白飞鸿的心中翻涌起来。

曾经不惜与魔尊为敌,舍弃性命也要保护她的少年,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。他这样的站在她面前,这样的拿着剑对准她,这样的……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。

而她,她又变成了什么样子?

如此狠毒,如此残忍,毫不迟疑地提起剑来,对准了昔日的恩人,用一切手段——她所能想到的全部手段——来对付他,来伤害他。让他流血,让他痛苦。

他们居然走到了这样的地步。

他们终于走到了这样的地步。

命运荒谬到了这样的境地,如此滑稽的恐怖,在面对这样的命运之时,除了笑,还能做出什么表情?

白飞鸿终于放声大笑起来,她笑得那样厉害,每一次大笑都挣开肺腑之间的伤口,更多的血流汹涌而出,几乎呛住她的喉咙。

那是多么滑稽可笑的笑声。像是哭泣,又像是惨叫。太过滑稽,已经到了可笑的地步。任何人听了都会发笑才对。

但是不知为何,殷风烈没有笑。

他没有笑也没有动,只是在烈火的中央,无言地注视着大笑的她。

白飞鸿几乎要被自己的笑声撕碎了。

多么可笑,多么可笑。

这就是她所寻求的答案。这就是她所得到的回答。

一切都不再重要了。

和那个过于鲜血淋漓的缘由比起来,他们所共度过的时光,所萌生的感情,是真是假,都已经不重要了。

那没有任何意义。

对殷风烈来说,那没有任何意义。

——她没有任何意义。

她什么也不是,他们共同度过的时光,和他所背负的血海深仇比起来,没有任何分量。

所以他才会这样,才会像这样,再一次站到她的面前,再一次举起屠刀来——

——只是这一次,他终于要连她也一起杀了。

也是,他的确该这么做。既然要向卓空群不惜牺牲他们母子也要保护下来的一切复仇,那么没有理由唯独放过她才对吧?

白飞鸿依旧垂着头,然而手中的青女剑已经再一次举了起来。

她的右手本应已经不能动了才对。

筋骨粉碎,血流如注,实际上,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右手了。

但她依旧举起了剑,就算颤颤巍巍,就算她自己的血已经黯淡了青女剑的锋刃,她还是再一次举起了剑。

雪盈川的剑意,她是已经用不出来了的。这样的手,这样的心,是绝对用不好那个男人那横暴冷酷、却也精妙绝伦的剑意的。

于是,这一次她所挥出的,是烂熟于心的另一套剑法。

远别离。

——海水直下万里深,谁人不言此离苦?1