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刚松弛下去的气氛又绷起来了。
走廊里响起别班同学的脚步和说话声,显得他们班尤其安静。
范桐提心吊胆了整节课,宋拂之随便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让他浑身一寒战,心神不宁地挨过了这节课,半道题都没听进去。
刀在自己头顶悬了四十五分钟,这下终于落下来,范桐在全班沉默的注视下挪到门口,短短几米的路,背后湿了一层冷汗。
宋拂之把人叫到门外,一共就说了两句话。
第一句是“虽然被收了书,但课还是要认真听,这张卷子有的题你不该错。”
第二句是“书周五放学前来我办公室拿。”
语气一直很平静,没什么责备的意思,范桐却还是紧张得冒汗,连头都不敢抬。
宋拂之没时间多跟他讲,说了句“去吧”,就走向隔壁班,他还有一节课要上。
这学期宋拂之很忙,隔壁班老师休产假,学校师资紧,他得带两个班的数学和一个班主任,常常从早忙到晚,没个能歇的时候。
所幸还在高一,也算应付得过来。
在隔壁班上完课,宋拂之赶着吃了个饭又去年级组里开会,开完数学组的又开班主任的会。下午备课、改作业、接了几个家长的电话聊了好久、看着班里的崽子们做完了大扫除。
能喘口气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。
宋拂之在食堂打了饭回办公室吃,旁边的老师们陆陆续续准备闪人,边收拾东西边聊天,轻松愉快。
教物理的老周是个随和的秃瓢,把保温瓶的盖子旋紧,“哎”了声:“宋老师还不回呐?”
宋拂之搁下筷子,笑了笑:“看会儿晚自习就走。”
“早点回吧。”一个女老师笑得眉眼弯弯,“再晚家里人该等急了。”
还特地咬重了“家里人”几个字。
办公室里顿时响起好几声“哟”,本来一脚跨出门的人也都不走了,八卦的目光毫不客气地往宋拂之那儿招呼。
女老师性子爽朗,直接问:“宋花仙,和那孩子咋样啦?有什么进展没有。”
宋拂之反应了几秒,意识到她问的是乔煦阳,笑着摇摇头:“没咋样。”
大伙儿明显不信,嗤他:“宋老师可别诓我们啊!”
宋拂之语气淡了点:“真没什么。”
这嗓音显得人有点冷。
办公室里静了一瞬,老师们没再继续八卦,说说笑笑地散了。
“宋花仙”这名儿是因为,前些日子宋拂之收到了一大束热烈鲜艳的红玫瑰,大捧到能把人遮住的那种。
花是乔煦阳送的,宋拂之最近的一个相亲对象。
二十六岁,挺年轻的阳光帅哥,清爽板寸,身材修长,笑起来两个酒窝,时下超抢手的狗狗系。
乔煦阳也是被家里人撵着相的亲,不情不愿地赴约,没想到一见面就被宋老师迷得不行。天天打电话发短信,跟高中生追人似的,浪漫招数很多。
但宋拂之跟他吃了顿饭,就知道俩人走不到一起去。
乔煦阳太热情了,粘人,活泼,需要陪伴。宋拂之工作忙,没法满足对方的情感需求。
当时宋拂之就跟人说清楚了,他俩不太合适。
年轻人却不肯放弃,摆明了要把宋拂之追到手。
约不到人出来吃饭,乔煦阳就往宋老师办公室送花。
宋拂之那时正在跟别的老师聊题目,突然来了个快递小哥,抱着一大捧张扬热烈的红玫瑰,大声喊“拂之老师哪位,您的花儿”。
这在办公室当即引起巨大轰动,一堆老师跟高中生似的开始围观,看把大家给激动的。
宋拂之很轻地皱了下眉,在签收单上写了名字,一直没出声。
这花他不想收,但没道理让快递小哥原路送回去。
快递小哥笑着把玫瑰递给他,宋拂之没碰。指指旁边,让小哥把花搁他桌上了。
第二天,宋老师桌上的花没了。
别的老师还以为宋拂之把花抱回家好好养着去了,其实不是。
宋拂之当天晚上就把花拿走,崭新地退还给了乔煦阳。
他把花往地上一搁,说得很直接:“别折腾了,没用。”
宋拂之用这种语气讲话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冷,刺人。
他平时很有礼貌,会对你笑,但你想靠近他的时候,才发现和他的距离始终很远。
后来乔煦阳收敛了些,两个星期没出现。宋拂之都快把这号人忘了的时候,他的电话短信又来了。
这次是约他去看展览。
可惜这邀请发了等于没发,宋拂之一整天都很忙,早把上午收到的短信忘了。
短信忘了,别的可没忘。